从那天起,裴二不再去找史媚,整天失魂落魄的游荡在校园间,甚至连课也不去上了。
直到有天他经过活动中心,看见路过的人朝他指指点点,还不时转过头去看布告栏。他觉得奇怪,走近一看,公告栏里牢牢的钉着一张相片——他和夏沙眼闭眼、两唇相触的相片。
他怔忡了会儿,仔仔细细的检视照片里的人儿。他没有印象拍过这张相,但他不打算追究它的来处,反倒喜欢的捧相片回公寓,用扫描器将照片里的夏沙放进电脑桌面,方便他无应付寂寞时,可以开启电脑看她。
常常,裴二在电脑前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他一动也不动,痴痴的凝视萤幕上夏沙微吸双唇、期待一吻的生动表情。
他着魔似的守着电脑,守着那张照片。
裴望最先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裴二变本加厉的沉默,和一反往常的恍惚令他起疑。
学生会里的事务虽然如期完成,但看得出裴二时常心不在焉,无时无刻对着手边的照片发呆;他也不再对机车模型感兴趣,上完课便疯狂的往公寓里跑。
裴望觉得奇怪,跟着他回到公寓,才知道他赶着回家,纯粹是为了观看电脑萤幕里的夏沙。他近似狂乱的举止令裴望担心不已,对于夏沙离开的前因后果,不管裴望问几次,裴二始终不说。
这种情形持续两、三个月之久,直到裴望发现贴在学生会告栏的那张照片,以及辗转由旁人告知的耳语。照片是裴二再贴上去的。他在布告栏前面停留良久,拿了个圆钉将照片钉在上面,口中念念有词的说:
“我认输了,你回来好不好?”
那天之后,裴二没再死守照片不放,也开始出现在课堂和学生会的例行会议中。
那张照片令所有健忘的学生,记起夏沙在迎新舞会上惊天动地的宣言。
如今人去楼空,剩下的只有一张照片和裴二无尽的怅然。
???
毕业前几天,向来男装打扮的凯子穿着秀气的长裙出现在溜冰社欢送会,会场口哨声四起。凯子闪躲着众人眼光,偷偷模模来到裴二的旁边,讨好的朝他猛笑。
“嗨,副社……”
裴二出神的凝视着前方。会场的七彩闪光,照得他一阵晕眩,他仿佛见到了夏热力十足的舞姿,那牵动他的心弦、带走他心的人儿。
“回魂喽,回魂喔……”凯子猴子似的跳到他跟前鬼叫。
“喔,是你啊。”裴二懒懒的抬起眼。
“嘿嘿,是我是我。你瞧瞧,我今天的打扮像什么?”凯子现宝似的转了个圈。
“凯子。”裴二不感兴趣的别开眼,占自顾自的冥想出神。
“不对不对,你再看,这回可要睁大眼看仔细点。”纵使胸前没几两肉,凯子还是努力的挺起胸膛,极其难得的款摆出女人的娇媚。
“你今天没穿男装。”
裴二有气无力的靠在椅背上,那模样教凯子见了,有点过意不去。
但是,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人是心软不得的,否则今天一脸苦瓜的就是自己了。
凯子直冲到他面前,大声的强调:“对!我今天是女人!记住,我只有今天才是女人,毕业后,我可要恢复男性雄风。”
“嗯,我知道了。”裴二仍是意兴阑珊的。
“我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你不打女人对吧。”
“对啊,我不打女人。”
“那你说,我是不是女人?”凯子满脸期待,瞪着眼追问。
“你……”裴二拢眉,勉为其难的点头。“勉强算是半个女人。”
凯子拉下脸,“到底是不是?哪有半个的!”
“算是吧。”
“唷呵!我是女人,我是女人!”凯子手舞足蹈的欢呼,立刻冲回去,揪住他衣领追问:“如果我做错事,你会不会揍我?”
“凯子,你到底想说什么?”裴二被搞烦了,没耐心的问。
“你先回答我再说!”
“我不会打你。”
“你说的,你自己说的!镑位都是见证人,他说不管怎样也不会扁我,假使他等会儿捉狂,你们千千万万要制住他!听到了没?听到了没?”凯子四处广播,近似威胁的揪住在场的人鬼吼鬼叫,惟恐有人听漏似的。
裴二摇头叹气,起身走出社团。
“喂,副社,别走别走,我话没说完。”凯子急叫。
裴二转头,眼神似乎在说:你再拖拖拖拉拉,我就要走了。
“行行!我的话很简单。不不,别靠过来……拜托,你站在原地就好,这样的距离让我有安全感。”确定他不再接近,凯子深吸一口气,扯高喉咙喊:
“那晚,我去找你谈社团的事,按了几百次门铃没人理,后来你的邻居帮我开了楼下大门。而你公寓门没锁,我自己进去后,发现你和一个女孩醉醺醺的熟睡着,我一时兴起,就把你和那个女生月兑个精光,放在一起睡觉。我不是故意的……我怕你气起来会追杀我,所以迟迟不敢告诉你。你说好不打我的,就算以后在路上撞见也不能拿刀砍我!我走了,千万别见!”话落,凯子逃也似的冲出后门。
裴二如同被定在原地的石柱,突然,他大笑出声。
他总是想不透,本来睡在床上的姿琦为何会紧靠他而眠,质问姿琦,她也说不出所以然,原来……原来这是场临时起意的恶作剧。
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把戏却害得姿琦羞愧得无地自容,以致远走异乡;害他和夏沙分隔两地,让他的思念泛滥成灾,朝朝暮暮想的尽是夏沙的一颦一笑
就因为一个不大不小的恶作剧——
裴二笑出了泪,发泄完后,他跟路地奔出活动中心,直奔史媚的舞厅。
第十章
10
夏沙忍着即将爆发的怒意环看随音乐舞动的人群,第N次抬起腕表探看时间。
十点整!
好个史媚,明知她视舞会为畏途,偏又约她在此相见。两小时的等待加上一群围在她身旁叽叽呱呱的蠢男人,彻底耗光她的自制力。
在赶跑一群讨人厌的苍蝇后,她移步到后门。要不是史媚特地叮嘱她不准中途落跑,她早就走了。
环视华丽的舞会,原本激昂的情绪沉淀了。
在这样的场合,裴二总会不期然的切进她的思绪——在迎新舞会上,他挺身而出为她解围;他羞赧的为她清除裙上的污渍;她和他手贴手,感受他掌心传来的炽热……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赶忙将眼光调离舞会现场,仰望着天空中零落的星辰,此起彼落的闪耀着眩目的光芒。
此情此景,她多么渴望裴二能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欣赏难得的夜景。六年的离别无法消退她的相思,反倒使她益发想念裴二。
离开他之后,夏沙回到台北,先向家里报了平安。夏母痛哭央求她回家,夏父声色俱厉的限她十天内回来,否则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她仍然没回家,直接转入北市大学就读。完成学业后,她开始在各式各样的俱乐部、酒吧伴奏以赚取生活费。
这样的日子持续一年,她想念着裴二,却始终没回去找他。
史媚不断向她抱怨裴二的情况多糟——他垂头丧气的过了好几个月。那段时间,他规律的作息被打乱,傲人的成绩在及格边缘苟延残喘,还有他的出席次数,差点让暴怒的教授将他死当。
夏沙埋头喝着咖啡,没说任何话。
大二那年,同属学生会一员的夏沙被迫参加迎新舞会,帮着忙碌的DJ置换唱片。她刻意站在阴暗的角落里观看人群,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孩,红着脸站在她面前,局促不安的邀她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