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也只不过是商业机构的缩影。
能够把赚回来的钱,作为投资本钱,是累积资产的捷径。
最近,我又读了一篇关于美国社会的经济营运文章。美国人是越来越流行先使未来钱了。每人都将自己手上持有的一切资产,拿去典当,套取现金,再放到各类形态的投资之上。
那些资产,除了是指固定的实物资产,例如房屋、股票、债券、汽车等之外,还包括个人的学识、职业、专业资格在内。换言之,每人都可以把自己的赚钱能力拿去抵押。
财务集团对于这这等生意尤其踊跃。为数不少的医生、律师与画师则都被受鼓励,拿他们的执照去做按揭,帮助他们增加投资的本钱。
事实上,专业人士的未来收入是相当稳固而肯定的。有学识的人,相对之下也是有品德的多,故而不会无端怠惰,而成为游手好闲、好食懒做的失业汉,且更不会在有能力之时不去清还欠债,故而做这种人的生意,是大有可为的。
另一方面,专业人士是有固定优厚收入的高级打工仔,以自己的资历借贷作为投资本钱,无非是透支一笔早晚会放到口袋里的现金,以利息平衡通货膨胀,一般是游刃有余的。
当一个人、一个家庭、推广而到一个机构,在有了固定的财政来源之后,而不思拓展方式,就未免跟不上潮流风气而变成落伍了。
何其不幸,社会进步神速得实在不可能再接受落伍一族,他们只会被日求进步者抛挤,淘汰出局。
香港当然是一个很能跟得上世界经济大气候转移的摩登城镇。
欧美各大国仍然在经济进程上领潮流之先,这是无容置疑的。
从前香港并没有超级市场,主妇们就算刮风下雨都必要上街市,宁可溅得满脚污渍泥泞,甘之如饴。整个中区的人午膳时间极短,也只有光顾云吞面铺,因为还没有快餐店。
如今,紧随着欧美的步伐,各式超级市场以及即食快餐店,如雨后春笋地林立本城。
由此可以推论,章氏目前的生意方针若然是墨守成规下去,固然要吃亏,就是不把手上的资格与条件发挥净尽,也未免是失之交臂。
李念真对于我大展拳脚的概念是予以支持的。我们都一致看好本城的投资气候。
不为什么,只为香江纵有千古隐忧,细细分析,仍有极多凌驾于竞争对手之上的条件。
凡事凡人也要讲比较,再实际一点的分析是,没有对手月兑颖而出,强而有力地取而代之,就依然要向旧有势力买几分账。要推翻本城,谈何容易?
李念真说:“再一潭死水似的夫妻关系,再不堪而难于相处的糟糠之妻,仍有甚多牵丝拉藤的问题存在着,不容易了断。何况一个已挣扎多年而在国际上冒出头来的名城?”
念真的分析是对的。
就连纽约这个充满着问题的城市,年前纽约州本身的财政甚至一度陷入困境,那个叫曼克顿的世界贸易金融中心,再没有半分可以发展的土地。然而,纽约市仍如那自由神像,高耸而屹立不倒。
深信香江亦然。
惟其不被取代,中长线的投资气候仍然会是好的。
第24节
李念真完全鼓励我放手去干。
“楚翘,你且放心,凡事一理通,百理明,一盘生意也无非是一番人情而已。”
说这话时,念真的表情是颇复杂的。固然决绝、肯定,而又微带凄楚,看在眼内,叫人不安。
我下意识地觉得事有蹊跷,说:“且不谈公事,讲讲近况吧!”
“乏善足陈!”
一句话就已回绝一切,清清脆脆地挡了驾。
我于是放下心了,纵使有不如意事发生,事态依然未严重到忍无可忍的最后关头,故而不便宣诸于口。
现今在社会上浸婬过一段日子的职业女性,已经自修苦练得成了精了。除非事件属普通性质,不妨拿出来讨论,否则,所有严肃紧张而又密切关系个人的困扰,都不便张扬,完全吞到肚子里,硬生生地消化掉。
只要能忍得下的委屈与艰难,都视之为家常便饭了。
市场调查的功夫做足之后,我才具体汇报章德鉴。并且做出了一个建议:“如今,麦老先生要找人买下他的这盘生意,也真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我们要揽上身做呢,也非有一定的保障不可。”
开场自讲完,踏入正题。我认为收购麦氏的那间叫适意的旅行社,定价一定要低于股市平均的市价盈利率。
章德鉴微微错愕,望住我,满一脸的问号。
不知他是奇怪我从何时开始已经晓得计算市价盈利率?抑或骇异我开的价钱?
人的成长是很奇怪的一回事。
从前,由小孩而踏入中童的那个阶段,是一朝醒来,就不再喜欢洋囡囡、雪糕和糖果了。又自那么一天,竟发觉自己看见异性同学时,不由得会红了脸,知道有些说话不该说,那就是个少女时期的开始了。
同样道理,在商场上,也是顷夕之间,就成熟起来,开了窍,知所进退,脑筋彷如海绵,轻而易举地尽情吸收有关商业知识,连日中阅读财经新闻都由枯燥乏味而至融汇贯通,举一反三。
做生意当然最紧要是讲何时翻本,期限越短,风险越小,利钱越大。
目下股票市场上的各上市公司,一般的市价盈利率都不过十倍的话,私人公司除非有极强劲的盈利力量,并具十足保障,否则价钱断不可以跟上市公司看齐。
镑行各业讲的也不过是供求问题,一旦上了市,有群众作为承购基础,需求有了一定程度上的保证,自不可同日而语。
私人公司要求出售,对象好比婚姻,合拍的自然水到渠成,否则,也不过是互相细心审度好处,才能定夺去向。
这间适意旅行社之于章氏,我私下想,也真有点如我和钟致生的情况,要好好权衡轻重。我们这一方面,既无非对方不可的情况,就不急于成交。除非骤然出现一个明显的绝对有利于自己的条件,才易于做出定夺。
第二个交易的条件就是付款要分阶段,绝不能一次过付清收购价。最后的一个清还日期定于三年之后。且要视乎届时生意额的多寡而有伸缩性。
再具体一点说,就是如果第三年的生意额达到一个既定的理想水平,我们依足原来所讲的数目清付,万一生意额下降,则依比例而减缩末期款项,当然,如果生意额上升,章氏亦会按照比例而增加收购数目。
章德鉴问:“楚翘,我们的条件是否厉害了一点?”
“见仁见智。在商言商呢,这种出售方式并不是我新创。且急于出售的并非我们,而是对方。”
我又补充:“人情还人情,数日要分明。除非你看成是纯粹友谊帮忙性质,始作别论。”
“你看呢?”
“我看这种交情的表达最差劲没有。要贴补朋友,倒不如真金自银,明码实价,自己还有个确实的预算。
“要打开门做生意,牵一发而动全身,张罗一番,少点利益也会得不偿失,且朋友并不一定知情领情,真正是为谁辛苦为谁忙,何必?”
我看得出来,章德鉴是有点为难,他一向都是个沉实仁厚的人,要他埋头苦干,绝对不成问题。别说要他投机取巧,就是要他花言巧语,或锱铢计较,他都觉得为难。
于是,我说:“如果你觉得跟麦先生相熟,不好开口讲价的话,就由我代表你表达这些意思吧!反正你就这几天又得跑美国和非洲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