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所以不平等,是女人自己放弃权利。
男人把女人看成玩物,喜不自胜。女人有机会做同样发泄,悲不能言。
这又有什么办法?
杨慕天的鳄鱼泪,怎会为愚蠢的异性流下一滴半滴?
别说是芸芸众生之一员而已,就算香江内一半的人跟杨慕天交手,终至败下阵来,杨慕天也只会认定这是一场鲍平游戏。
七十年代初,股市如火如荼,只要身边有两文钱的人都往股市上押。
是第一次,有史以来第一次的全民皆兵似的操上股市战场上去。
杨慕天废寝忘餐,挖空心思地想,难得时机在手,怎么能一网打尽,令他们全军尽没,以教自己能中饱私囊?
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要他杨慕天只是规行举步地赚佣金,也真太笑话了。
一仗功成万骨枯,绝不要紧,只要成者为王是他杨慕天就可以了!
于是永盛经纪行为配合金融业务的运作,提供方便客户的经济支持,特设与别不同的极宽松的借贷服务制度。
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话,当然是杨慕天自欺欺人的道理。
本来,借贷收息,何罪之有?而且的确是一门正经生意。
令人稀嘘不已的只是杨慕天在引诱得股民把投资风险全部揽上身之后,就极力制造风险,去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血本无归。
甚多证券经纪行家都不肯出手如此狠绝,连已决定金盆洗手的万胜棋,都曾板起脸孔来教训杨慕天:
“世间财,扭之不尽。你是来日方长,不可急攻近利。就算为自己晚年福份,凡事留有余地,也是应该的。我万胜棋在金融行内薄有名声,还是我晓得在人情上适可而止,断不做半宗违背良心的勾当!我给你介绍的那班客,你可别对他们动什么歪主意。”
杨慕天差不多是指天誓日,决不做令万胜棋尴尬的事。
他也并不食言。
万胜棋介绍到永盛去的都是财雄势大的大客户,杨慕天哪有资格动他们分毫?
犹有甚者,杨慕天聪明盖世,眼光远大,凡事向前看三步。他知道将来要一直依赖香江这班富户豪门,把生意越做越大,单是大集团之间的收购战,肯由他的永盛主持,就已能从中获得厚利。官官相卫的道理,至为显浅,故此他只会对大客户服侍得妥妥帖帖,绝不会掉万胜棋的面子。
请别误会,这不是杨慕天对万胜棋知恩图报,只是他不会做杀鸡取卵之愚蠢事而已。
至于那些再无利用价值的人与事,全部手起刀落,格杀勿论。
永盛的股票仓内,多的是大户证券,也有不少是中小户的股票,如何调动,全在他杨慕天之手。
甚而股票要限时限刻地转名过户,只要他一声令下,也有人为他拖延日期,予他炒卖上头的方便。
于是杨慕天毫不客气,趁人人都赌得天昏地暗,他就大手出货,自制低潮,跟着追讨客户台钱补仓,否则按揭在永盛的股票,立即易主。
中小户人家哪会蓦地有余钱支撑下去,就算有,眼看一下子就掉了一半身家,心里头一虚,自然不敢再赌下去,忍着痛,壮士断臂,遂了主谋的心愿。
这还不止,股市既然气势如虹,已近盲目认购阶段。交易所内有人敢让毫无实力的公司上市,他杨慕天就忙不迭地做出配合,把那些废纸包销下来,立即分散,塞到跟自己关系不大的中小型客户之手。
这种将风险转嫁至群众上头,自己从中谋取暴利的手段,杨慕天一直耍得晕出神入化,不露痕迹。
要知道他如何应对那些股海冤魂,只须举他在永盛写字楼头接见三姐的情况,就可见一斑。
三姐苦口苦脸地说:
“我也不是为自己来求你,就看那班姊妹实在苦,先前在永盛买入那只你们包销的伟力电讯,如今跌个没影儿,因此而连带着其余的蓝筹股都要被斩仓,输得一穷二白,那撮钱也真是她们姊妹们赖以养老,入斋堂退休的本钱。就请你帮个忙,别斩她们的仓,利息可以照计,这样子,还有个指望。”
杨慕天七情上面,一派为难地答:
“三姐,素来都是你嘱咐一句,我就十足遵行的。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永盛是顺着时势发展,业务全盘系统化及电脑化。公司制度规定到了某个借贷限额,就自动斩仓,连我本身的投资也不能幸免,要是像从前那种经营手法,全部由人手控制账目,那还不易办,就不计算利息,亦属等闲。从前我亲自处理,不也为三姐和你那班姊妹带来过不少利润!”
三姐叹一口气:
“从前赚到的是豉油,现今输掉的却是肥鸡,也真是太过天同地比了!”
继而,三姐不禁埋怨一句:
“你们永盛也是太不负责任的,一味向我们推销那只伟力电讯的新股,谁知半点实力也没有,上市不久,就一泄千里。”
杨慕天立即正色道:
“三姐见教的是。我非得正视此事不可。”
于是,杨慕天立即传见了一位负责股票包销的伙计,叫区炳兴的。
区炳兴一进房里来,杨慕天就拍案而起,怒容满面,骂道:
“谁个负责把伟力电讯介绍给三姐那班老友的?我不是老早说过,你们为了多收佣金,怎样飞擒大咬,我不管,要管也管不了。可千万别在太岁头上动土,连累到我的亲属朋友上头。你难道不知道三姐是带着我出身的人?没有她,我哪有今日?今日没有我,你们这班走狗,怎可以家肥屋润?
“做人要饮水思源!要我这样为你们的绳头小利,而蒙受辜恩负义的冤委,你们心上过意得去吗?”
切切实实地骂得那姓区的垂头丧气,只一味地赔不是,道:
“天哥,对不起,一时忘了关照。这以后,凡是三姐介绍的客,我们都照顾得周全一点。我们永盛的经纪多,我也实在管束得不严,下不为例。”
杨慕天继续痛心疾首地说:
“还有下次呢,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们也真令我太失望了。
“老实说,这么一盆越做越大的生意,当然不可能不依靠伙计。然而,如此营运下去,要我掉了朋友,我宁可一拍两散,把你们通通赶出去,乐得心里头干净!”
“是,是,天哥!”
“我告诉你,以后凡是三姐,以及三姐介绍来的朋友,由我直接看她们的户口,不用费你们的心!”
区炳兴诚惶诚恐地在杨慕天一声长叹之中引退。
“总的一句话,三姐,我对你不起。”
三姐无奈,只得说:
“也真叫没法子的事,你有你的难处。”
“但望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吉人自有天相吧!”
杨慕天还是亲自把三姐送到永盛大门口握别的。
他心里冷笑。这么神心的人,怎么会连退休后静处庵堂过世的一撮钱也会失掉!
连观世音都大近视?
杨慕天差一点没笑出声来。
回到了那交易大堂上去工作的区炳兴,对那班专管中小型客户的经纪说:
“天哥若不在财经界任事,转行去影视界发展,一样前途无可限度,集编导演于一身,样样出色,叹为观止!”
杨慕天之所以要费神上演这出戏以安抚三姐,不是他对三姐的恩惠仍多少的放在心上,只为他那凡事看前几步的心理,使他处事一方面大刀阔斧,另一方面小心翼翼。
三姐仍在万胜棋身边活动,她若有不利的说话传到万胜棋或其他富户的佣仆耳里,再辗转传至上流社会,确定了他是个辜恩负义之徒,是对他日后发展有一定影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