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想掉头便走!莫道清官难审家庭案!这乔夕和础础,根本半斤八两,都一般败落!
“乔夕!”我沉住气再跟他讲道理:“你要不喜欢她,干脆向她提条件离婚,出手伤人,理亏的首先是你!”
“离婚?”乔夕冷笑:“送一大笔赡养费,由着她逍遥自在,过富裕生活,天下间有如此得来全不费功夫之事,就算有,也不必便宜她,她捡的便宜还算小吗?”
“你好狠的心!”础础恨得咬牙切齿。
“你要飞上枝头作风凰,就得忍一忍乔家少爷的脾气。我能做的,不一定就等于你能做,谁养你了?谁供你穿金戴银、身光颈靓?你姓董的若仍在娱乐圈混,再多服侍一千一万个老细,也不能有今天的风光!荒谬!”
上市货色,能有总包销承担,除非本身货真价实,否则,被人家欺到脸上来,也是情理以内之事了。
做人,最要紧是自己争气。
乔夕取起外衣,掉头就走。
董础础泪人儿一个,坐在梳妆台前,伸开两腿,连一点得体的姿势也没有,活月兑月兑一个披头散发、污糟邋遢的女人。
我怕看这种情景,怕看女人的尊严如此一钱不值,被人拿脚拼命踩!
值得吗?以此屈辱,换回十座乔园,也不值得!
然,人各有志。
我不知如何安慰董础础,一时间语塞,站着走也不是,不走就更觉难堪。
有人轻敲着半开的房门。
是汤浚生。
来者神情尴尬,欲言又止。
“浚生,有什么事吗?”我问。
“没有,没有……乔枫她……要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这真是最婉转的话了,以乔枫对础础一向的敌意与鄙夷推测,刁蛮公主派来一个可怜驸马,旨在搜罗资料,幸灾乐祸!
“没有什么事了!你且回去叫乔枫放心好了,小夫妻偶然口角,闹不成气候的!”
汤浚生看了董础础一眼,种种悲恻与不忍掩不住又浮了一脸。
“浚生!烦你到楼下去时,顺便嘱咐菲佣给础础倒杯热茶!”
汤浚生点点头,退下去了。
不久,菲佣报到。我乘机给础础说:
“我叫她给你调好一缸暖水,洗个澡,好好休息,睡醒一觉就没事了!”
真的,半夜里纵有千愁万怨,醒来但见骄阳似火,又活了一天,心头自然无可奈何地宽松下来,只好把前事忘掉,重新做人。
我正拟引退,董础础叫住了我:“大嫂!我有句话问你!”
对方煞有介事,我严阵以待。
“为什么你我都是女人,乔园以至乔氏,以至外头世界,总是以你为圣人,以我为贱货?”
我望住董础础,无辞以对。
心上并不太高兴,我跑来看他们,不等于自投罗网,趟这种浑水!
董础础又凭什么,向我质问了?
础础说:
“只不过因为你出身比我好,受的教育比我高!……还有其他吗?”
这已经很足够了!
我沉住气,没有冷笑。
我如今的表现,其实就是董础础想要的答案。
“础础,你别激动,我没有什么胜人的地方,硬说有,可能是我的好彩数!”
认命虽然合理,但把所有的人生际遇推到命运上头,也有商榷余地。因为性格经常决定命运。
董础础,我真想告诉你,把自己培植成什么样子,是个人本身的努力。人力与命运,绝对可以是鸡与鸡蛋的问题。你要把不曾尽心竭力所招致的失败,委诸命运上头,是不值得同情的。
最重要的是,公道自在人心。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朋友、亦有敌人,可是更多的人,其实跟你无仇无怨、无恩无义,而这些决定性的票数,都只会投给他们认为值得支持的人身上!谁在今天不是目光如炬?
“大嫂!”础础又哭着说:“我的好运什么时候才来?”
唉!单靠运情,诚如守株待兔。
她怎么又不想想有几多人连投奔怒海的机缘也没有?又有几多人仍在灯红酒绿之中浮沉不定,不知花落谁家呢?
做人不满足至此,又不长进如斯,夫复何言?
多说是认真无益了,董础础不是个不会想的女人,她能想到月兑离家乡,想到香江发迹,想到嫁入侯门,为什么不能想到勉力进修,成功为豪门巧妇?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要努力,环节一断,前功尽废。
以她的性格,日子还是会如此蹉跎下去的,劝是白劝。我的心神感情,亦不值得花在吃力不讨好的人与事上头。
乔枫对础础的评语,也许流于尖刻,却有几分真理在。她在翌晨的早餐桌上说:
“二嫂是真真人心没厌足!以她的条件,已经超值出售了,自己不改良品种,怎能埋怨通货膨胀,竞争剧烈,而终于要把她挤出市场之外?”
乔枫趾高气扬地大发议论之际,迟到的董础础罢好站在玻璃小屋门口,把说话听得一清二楚。
同情的眼光只有一个,我留意到汤浚生的表情。
我快快地喝完一口咖啡,示意乔晖离场,赶紧上班去。
堡作真是宝贝。一句不得以私害公,埋首在办公室中,忙得人仰马翻,根本就腾不出空闲去理会人际是非,安之大乐!
日子又是如此一天天地过。
乔夕和础础三两天过后,便又没事人似的,算是雨过天晴也好,算是暴风雨前夕的平静也好。总之,眼前就是云开见月。
只乔晖在一天晚上,拥着我说:
“眼见东厢事发,益见西厢情重,长基,长基,但愿我俩长相厮守,自头偕老!”
“没得肉麻当有趣!”
说毕,蒙头大睡。
每早,回办公室,定必遍阅几份大报。
今天头条新闻,大字标题:
“张逊风行贿案结束,被判入狱三载。”
我呆了一呆。
之后,按动对讲机,给秘书说:
“给我搭监狱署的刘署长!”
我抓起了电话,很诚意他说:
“刘世伯,早晨好!”
“长基!你好!你家翁盛宴当晚,都没有机会跟你好好一谈,正想约你吃个便饭,你就摇电话来了,真巧!”
“难得刘世伯有空有雅兴,我随时奉陪。那晚嘉宾不少,我们招呼不周,你别见怪!”
“世侄女,不说这等客气话,我跟你父母是老同学,手足一般了!快告诉我,打电话来,究竟有何贵干?”
“无事不登三宝殿,很不应该,是不是?”
“你我何分彼此?”
“想请你多关照你的一位新客户!”
“你跟张逊风有交情?”
“爸爸落难时,他没给过我们白眼!”
“即是说,我和他是同道中人。能照顾过我兄弟的我会尽能力照顾他。”
“廉记会不会录音?”
我们大笑。
“能给张世伯写信的,是吗?”我问。
“当然!”
当下,我写了一张简短的字条给张逊风:
转眼便是三年,我等着替世伯洗尘。长基。
亲手将字条放迸信封,封了口,并交给秘书说:
“你等下放工,拿去寄掉,别交给写字楼的行政处邮寄!”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不愿意有任何说话传至乔正天耳里,给他啰嗦个半死。
才想起乔正天,他的秘书就传话过来:
“主席嘱咐,请乔晖先生与乔太今天下午,早点下班回乔园去,有访客!”
“谁?”
“听说是位姓文的医生!”
常言道:“度日如年”,原来真有此事。
夏日的黄昏,长,而且醉人。
乔家大宅白屋巍峨,园草青青,盛着余晖,迎着晚风,有如成熟高雅的贵妇,静坐山前,教人想入非非。
乔晖和我准在六时前回到乔园,仍见满园淡金,尽是落日情趣。
走到花园去,只见乔正天夫妇端坐在彩色太阳伞不,呷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