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佩瑜的分析紧紧扣住了香早业的心。
“再下来的老三,他看上去是你们兄弟之中最没有条件、最不得宠、最不起眼、最没有凭藉去争宠的一个。”
“他根本失宠。”香早业答。
方佩瑜摇摇头。
“只要他是香任哲平的亲生儿,我就不同意这看法。”
“为什么?他身边的叶柔美是大毒草。”
“早业,这就是你更需要我的地方。”
“你把自己跟那姓叶的比较?”香早业觉得好笑。他当然知道方佩瑜是那种眼高於顶,不会看得起女明星的大家闺秀兼商场翘楚。
“当然不是跟她比,我的意思是你需要一位机灵,能洞悉人心世情的女人在你身边提点你。早业,香早源决不比你们几兄弟傻,他有着香任两家的血脉,就有慧根,我差不多可以肯定他是利用叶柔美,来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对他的母亲采用欲擒先纵的手腕。”
方佩瑜稍停,看了早业一眼,轻叹:
“你还没有明白过来吗?香早源一向被冷落,他像那种故意在冬天跳到冰河里把自己冻病的孩子,躺在床上,看母亲如何反应。做母亲的固然会大发雷霆,但随之而起的是极度担忧,怕孩子—病不起,失去了他,於是慢慢把他疗治过来之后,就更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不敢对他掉以轻心。那种会失去孩子的教训有效地唤起她强烈地表现母爱。
笔此大病饼后的孩子绝不会失宠。”
方佩瑜这一段剖释直叫香早业目定口呆。
第一次,他被迫着看到自己的处境。
原来在那个金玉满堂、富贵双全的大家族内,正是四面楚歌,每个人都静静地以他们的本身条件建筑起自己的王国来。活月兑月兑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众诸侯,正为他日继承大统作好准备,万一还是要拱手称臣於兄弟的话,总还有自己的立足处。
可是,香早业呢?他毫无准备,毫无把握,毫无防范。
如果有一天,谁登了大宝,说一句:“撤回香氏家族班底,把管财务的权位拿过来!”
那么,他还会有什么?
香任哲平会不会为他预留封邑?会不会为他另起王国?
完全的不得而知。
他蓦然发觉原来自己这么自以为是,一切都想当然。因而被吓得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珠来。
他企图攻破方佩瑜的预测,缓缓地答一句:
“你会不会高估了早源的智慧?”
“不会!”方佩瑜断然作答,“是你低估了他,不只是你,可能是整个香氏家族。”
“你有凭藉?”
“可以说是有的。早业,你想想,除了香早源,你们兄弟三人,在长相样貌等方面都有神似父母的地方,从而做事的干练,也如此的一脉相承,怎么会有一个完全出格的香早源跳出来?他如果是一如你们看他的平庸肤浅,心无城府,根本不可能是香家三公子。恕我说得直率,只怕香家养的一头狗,都会出类拔萃。香早源怎么会如此的一无可取?”
“这是主观的推论。”
“对。我也有客观的凭据。”
“那是什么?”
“那是自孙凝口中身上所得到的资料。”
方佩瑜在孙凝处套取了很多有关香早源做事的成绩与手段,她记得孙凝曾在闲谈中这样说过:
“到底是香家人,香早源处理信联的冗员很有一手,他的深沉果断,不动声色,实事求是,出入意表。我曾把这个观察告诉早儒,嘱他转告他母亲,想她会安慰。怕以前是没有机会让他大展拳脚之故。果然,香任哲平听了早儒的报告,很有些关於信联的大改革都装作知之为不知,放手让香早源去于。”
这段话蕴含了两种重要的意义,当方佩瑜转述之后,香早业立即听得出来。
其一,证明香早源有他不为人知的潜质。
其二,香任哲平并没有真正痛恨而放弃这个儿子。
“早业,我的推论不是凭空想象吧!”
香早业无辞以对。他心里还多一重不需再宣诸於口的资料,是关於老大香早晖的。
母亲之对香早晖溺爱,大有可能是因为早晖不是香任哲平亲生,为了表现自己的大方与涵养,终其一生,都会善待早晖,以此赢得美名。
当然,香早业对香任哲平的了解还差一筹,但落实早晖在香家的平安保险地位,还是有足够的证据的。
在如此一个复杂的环境内,香早业将如何自处呢?他斗得赢三个兄弟吗?
方佩瑜微微笑着献计说:
“可以赢,只要你把岑春茹撤走,而换了我。”
如此的不可思议。
香早业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想了一想,他才说:
“是因为你能为我带来商业机缘,使财富增加。”
“岑春茹原本也有这个能力。”
“那是为了你有本事帮我在香氏家族运筹帷幄,赢得母亲欢心。”
“孙凝的这块料子绝不比我差呢。”
可是,香任哲平依然一见了孙凝的面,就剑拔弩张,形成僵局。
这阵子,香早儒与孙凝的破裂,证明幕后的香家太后的确深具掣肘作用,她不喜欢的话,谁也不能踏入香家门槛当名正言顺的香家少女乃女乃去。
孙凝如此一位才貌双全、身家清白的女人,为什么还不合香任哲平心意?
香早业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方佩瑜微微笑,也不解释,这可把香早业惹得急了,追问:
“既是孙凝这么强,为什么还不能讨母亲欢心,你却有这个把握?”
“孙凝太讲原则。”
“母亲不喜欢讲原则吗?”
“不是的,但你母亲讲的原则怕只有一个。”
“什么?”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香早业微微一惊。
“怎么?你能为汝母辩护吗?”
香早业不敢回应。只好改变口风,说:
“你肯迁就她吗?”
方佩瑜微笑,答:
“不能单迁就。你母亲这种人对于迁就她的人会瞧不起,对不迁就她的人又看不顺眼。”
“那要怎么样?”
“要设法刻意迎合,再攻心取宠,然后反过来驾驭她。”
香早业呆望着方佩瑜,有一阵子的迷惘。
“早业,把我引介到你母亲跟前去,包保你能建立成万世基业。”
香早业微微地点了头。
方佩瑜的确有备而战。在她的策动下,香早业首先给香任哲平述说了经过。
“妈,这笔万无一失的贸易生意,只以经纪身分,转一转手就能抓到钱,很着数,几乎不需要本钱。”
香任哲平静坐在她的办公椅子上不动,定神地看着她的这个儿子,才缓缓地拿起了暖水杯,呷一口热茶,说:
“早业,你哪儿来的这个好路数?有没有听过广东俗语说:‘哪有这么大的蛤蟆通街跳’?事出有因吧!”
香早业的脸稍红,讷讷地说:
“我的一位好朋友认为我可以把这个业务计划办得更好!”
“那就是说,你的这位好朋友原本是在处理这项生意的,对不对?”
“对。”
“照你所讲的数据,就是先有了内销及外销的合同,才去买备原料,互相对冲之后,胜券在握,且会赢得不少。那么,你的这位好朋友对你未免太照顾了。”
“她对我的确很好。”
“她是谁?”
“方佩瑜。”
“嗯。”
“妈,你听过她?”
“在本城的望族里,姓方的还算有地位。方佩瑜是独女吧!”
“正式为方家承认的就只有佩瑜一人。”
香任哲平没有立即接腔,心里发酸。
男人一旦发达,外头惹下的家庭与子嗣一箩箩,真令人气愤。
一夫一妻制进行顺畅,好像在男人贫寒时方能获得保障。
“这事二嫂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