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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末的童话 第35页

作者:梁凤仪

“我们看什么电影?”孙凝问。

“不知道。让我问问去。”

香早儒走下了车。回来时手上捧了两个托盘,上面载满了食物。

一坐卜来之后,就把汽车前面的遮挡阳光用的帆布帘子垂下。

“我们不看电影?”孙凝问。

“到这儿来的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孙凝稍稍红了脸,也没有再说什么,接过了托盘就起劲地吃。

“你很能吃。”香早儒侧着头看孙凝,笑。

“怎么?你笑什么?”

“笑你。没有人会像我一般,有机会看到你如今的这个从容的吃相吧?像是个有圣诞大餐可吃的欢乐女孩。”

孙凝稍稍呆住了。这是她认为对自己至高无上的赞美。

今时今日,还有人认定且看到她童真的一面。不是所有人的眼中都觉得她孙凝是头只会张牙舞爪的黑豹,分分钟要择人而噬吗?

在江湖上行走的女人,不能怯懦,不能软弱,不能畏缩,不能过分善良。

这些外在环境的压力造成的要求,一遇上对自己苛刻的入,就立即被冠以恶名。

一句霸道就抹煞了所有坚强壮志,一句犀利就替代了所有精灵身手。

白白地,不时地蒙受冤屈。

如今在一个驰骋商场的男人心中,竟看到自己真实的一面。

且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他肯承认。

太多太多人在身边对自己不喜欢的、妒恨的、要打击的人与事不肯认帐,不肯承认对方的成就与好处。

孙凝身受得多了,因而她对香早儒甚是感激。

女人,尤其在人海中有过经历的女人,会为一些很奇妙的个人感觉而表示感恩,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孙凝很快地吃罢,然后舒服地呼一大口气。

再下来,香早儒把车背调后,让彼此都可以平卧在车内,又按动了车顶的窗门,好让头上出现一颗颗细碎的星星。

再诗情画意没有了。

孙凝忽尔觉得疲累,她打了一个呵欠。

香早儒问:

“你疲倦了?那就睡一会儿,我们再开车回去。”

“你呢?我睡觉,你干什么?”

“我看你睡觉。”

孙凝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丙然,她很安心地闭上眼睛,很快很快地就觉得自己已走进梦乡。

当一个女人感觉到安全,又当她了无牵挂时,她就容易入睡了。

梦里是一片如茵的绿草。

孙凝看到一个赤足的女孩,脑后摇晃着两条粗辫子,在朗日清风之中,奔跑在草坪之上。梦中还有一个男孩,那男孩跟女孩说;

“孙凝,不要再逃跑,不要再避开我。”

他叫她孙凝呢!然后那个叫孙凝的女孩抬眼望去,眼前的男孩那么地像一个细了几号的香早儒。

“早儒!”孙凝喊。

“嗯,是我!”

孙凝再睁大眼,看见的不只是黑漆长空上的一些小星星,且是一张比梦中更优美更成熟更醉人的脸。

“你睡得好香!”香早儒说。

“我实在累了!”

“我知道。”

香早儒伸手把孙凝额上的刘海拨开了,双尹捧住了那张端丽清秀的脸孔,吻将下去。

这一吻是冗长的、不舍的、深情的、决绝的。

香早儒尤其兴奋得整个人飘飘然如飞上云霄,只为对方没有抗拒,没有回避,没有羞涩。

他真切而实在的感受到孙凝很舒畅地、不打算保留地、甚至任情地、肆意地通过这个热烈的拥吻,把她整个人溶入香早儒之内,接受他向她奉献的情爱与保护。

对于情人,相叙的时间永远是短暂的。

香早儒与孙凝如是,香早业与方佩瑜亦如是。

这是逗留在华盛顿的最后一夜。

香早业与方佩瑜在酒店的房间内紧紧地相拥着,有一点点像要联手合力对抗一分一秒地无情溜走的时光似。

“怎生地球在这一刻静止下来,永远不要再走动就好!”

方佩瑜抱着香早业的腰这样说。

“我们回港去还是有见面的机会。”

“对,要在香早业夫人指缝漏出来不需要你侍奉在侧的时间才能见面,你每天有二十四小时,每星期有七天,每年又有三百六十五日,不是每天每时每秒都用得着,当然会有我的份儿。”

“佩瑜,我们难得两个人在一起,开开心心、舒舒服服地过一夜,你何必闹性子,破坏气氛。”

“香二少,你从来不知道可以跟你在一起完整地过一夜是我生活上最大的荣耀,是不是?”

这句话是辛酸的,不知道香早业听后有何感觉。

然而,把这句话率直地讲出来之后的方佩瑜,整个人刹那间自觉渺小,一种难言的、从未有过的自卑切实地蚀着她的心。

她无法不沉默下来,细味这种感觉。

这对她很重要,会帮助她下定决心去做一些她犹疑不决的事。

她完全明白,今时今日,早已势成骑虎。

换言之,难题虽大,只有一个。只要这个难题,迎刃而解,就天下太平。

如何令香早业离婚再娶她是当前最切实的一件要紧

事。

与香早业相交以来,像今晚所发的怨言,重复又重复,撒娇撒野、死缠烂打、激厉哀求,总之各种花样款式手段方法,统统层出不穷,依然无效。

她必须搜集所有有利的资料,集中火力,一次过把香早业的婚姻关系粉碎。

方佩瑜于是略一回气,问:

“你岳父的企业谁替他管?”

“自己管。”

“这么庞大的企业,独生女也不接管,那么你这个女婿为什么也不帮岳父一臂之力?”方佩瑜好奇地问。

“岑奇峰不愁没有得力助手,玩具厂内的总经理跟在他身边许多年,当自己家业办,做得非常的入心入肺。”

因为香早业说这话时,神情是颇特别的,故而方佩瑜有一点点地会意,她立即问:

“是个女的?"

“自然。女的才会如此忠心不二、义无返顾地卖命。”

“她叫什么名字?”

“白晓彤。”

“你见过?”

“她在岑家的国际玩具城是当总经理的,怎么会没见过?”

“告诉我,早业,你岳父跟他妻女的感情如何?”

“春茹比较跟她母亲接近。”

“她对白晓彤的印象如何?”

“恶劣,这是必然的,女儿不会不站在母亲的一边。”

“岑奇峰之妻知道他们的关系?”

“处理得颇聪明,知之为不知,使他们无法跟她开谈判。”

方佩瑜点点头。

这以后回到香港去,方佩瑜就加紧实行她的计划。

方佩瑜办起事来绝不输给孙凝,尤其是自己紧张的事。

要打这场仗,要先从敌人的敌人入手。

于是她摇了个电话到美国领事馆的商务领事莲黛伟克的写字楼去。说:

“你组织个晚宴好不好,我打算问一些关于玩具业的资料,有位厂家想跟我们合作建厂,我想看看这行业的前景如何。”

洋鬼子最欢迎有借口以公费吃饭,这是毫无困难就可以答应下来的事。

吃饭的当晚,方佩瑜忽然兴致勃勃地在席上跟莲黛说:

“莲黛,我跟你是好朋友,不说客气话,我有两张绝好的粤剧票子,如果你有兴趣知道广东大戏是怎么一回事,我就请你去欣赏。

“可是,如果你视作应酬我,这可不必勉强,因为愁着找不到票子的人多的是。”

莲黛一拍额,就说:

“别说广东大戏,连意大利歌剧我也怕。”

在同一席上的白晓彤忍不住说:

“我倒是相当欣赏粤剧的。”

方佩瑜立即说:

“我迷林家声迷得三魂掉了七魄。”

白晓彤立即兴高采烈地回应:

“我们是同道中人。”

“是吗?那好极了,我的两张票子知道花落谁家了。”方佩瑜说,“我请定了你了。”

“看,原来不只可以交换生意资料,还是一对知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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