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高掌西自行跑到那班名媛中打交道攀谈,高掌西又认为委屈。正是留也不是,去也不成,整个人自生闷气。
她恨不得航机一下子就着陆,各散东西。
幸好,世界上最最难过的时刻,总会熬得过去。
终于,航机着陆了。
在机场外等候着的仍是一队富豪车队,高掌西差不多是连跑带跳地冲进自己的座驾之内,就嘱司机开车离去。
斑定北还追前两步,把手按在车窗上,对她说:
“三家姐,要不要跟我们一道去吃点东西,机上的食物简直不成活。”
斑掌西白他一眼,道:
“别这么挑剔,会折福的。我还要回办公室工作去,你们玩得畅快点。”
然后拍拍司机的椅背,示意他开车。
回到家去之后,高掌西把自己抛在床上,像经历了一场大战役般疲累。
才不过离开这个窝一个星期,就弄得人疲马倦,整个心有种肢离破碎,凑不全的感觉。
在度假之前,高掌西只知道自己神伤心乱,一种分明的痛楚感觉,固然令她不好受,但最低限度高掌西知道自己的想法与去向。她知道心结为什么形成,知道问题发生在哪儿,就是因为她既爱庄钰华,又恨庄钰华;既嫌弃眼前的婚姻生活,又没有勇气与能耐过五关斩六将的誓要回复自由身,她太清楚各种牵丝拉藤式的关系。于是她烦死了,决定跃身而起,冲到外头去吸一口新鲜空气。
谁会预料到这是一口染污了的、甚至可能是深藏剧痛的乌气,吸进胸臆去,不能速死,却在酝酿着一股难以预计的破坏力,似乎终有一天要把高掌西毁灭掉。这种惶惑恐慌令她的情绪波动得很厉害。
当然,在商场的历练使高掌西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但色不变并不等于心不惧,情不虚,意不怯。
这种外强中干的情况长久持续下去,高掌西不敢想像有什么大事会蓦然爆发。
她从来不怕棘手的事件,不惧艰难的个案,只要能把所有最坏的后果预计出来,以及把一切可能防范的措施掌握着,那她就成竹在胸,以一敌百了。
可是,现今的情况不同,她不知道来日发生的后果会如何震撼她的生活、名望与感情。
不可预计的将来令高掌西出现前所未有的忧虑、烦扰。焦躁。
那种感觉难受得像个已知道自己患了癌症的人,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死亡之前的一切不可知情况。
斑掌西疲累至极,伏在床上一动都不动。她希望自己能赶快睡熟,那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可是,事与愿违。她闭起眼睛来,看到的都是一幕幕在黄狮寨、在北京的情景轮流着、无秩序地浮现。
这把高掌西气得干脆睁大眼睛,一个翻身,就坐在床上,吁出无可奈何的一口气。
然后,她看到庄钰华已换过便服,准备出门的样子。
“你到哪儿去?”高掌西问。
庄钰华笑笑,转身走回高掌西身边,轻吻在她的脸颊上,说:
“我还以为你熟睡了。”
“不,我睡不着。”高掌西忽然觉得孤单,她说:“你要到哪儿去了?”
庄钰华穿起了塔在手上的外套,说:
“聪明的妻子有时不应问一些不该问的问题,这是她不会被谎言欺骗的一个彻底办法。”
“这算是给我的一个答案了。”
“这个答案最老实,不是吗?”
“是的。正如死神已至的一天,根本就不必恐惧癌症。没有希望,哪来失望。”
“谢谢你的谅解。”
“钰华,为什么要在今天去见她?”
“不只是为了见她,我惦着孩子。”
斑掌西一愕,随即点点头,说:
“对,惦着孩子,孩子叫什么名字?”
“庄启富。”
“名字是你起的?”
“对,我并没让父亲给他起名字。”
正常情况之下,世家大族的子弟,名字都是由最年长的族长赐授的。这就是说庄经世并不知道这个孙子的存在。
这算是给高掌西很大的面子了。
于是高掌西苦笑道:
“我是否要多谢你?”
“我没有这个要求,你别敏感。”
然后,庄钰华要走出房间去了。
“钰华。”高掌西叫住了他。
“什么事?”
对,为什么要留住一个心已别向、情已迁移的人?连高掌西都答不出来。
“你有什么事吗?”庄钰华再问。
“没有什么事,只是,我不想你出去。”
庄钰华望了妻子一眼,重新走回她的身边,坐在床沿,说:
“我不知道你对我也如此珍惜。我以为你不在乎,你一直用那种叫人心寒的态度对待我。”
庄钰华这么说是有道理的。
自从高掌西发现了他有外遇之后,从未曾跟他激烈地吵过架。这是一般女人不可能做到的事。
斑掌西把她的情绪控制得很好,把她的忧伤掩盖得很紧,把她的想法收藏得很密。
这不无使庄钰华既失望又不知所措。
男人之所以要多过一个女人,必定有一种我自为王的心态存在。他希望女人当他是神仙,甚至为此而妒恨而打生打死。
唯其女人为男人争个头崩额裂,你死我活,那么,男人的英雄感就得以发挥得淋漓尽致,使他们身心极其舒适。
天下间再没有比这种情况更自私,更属于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痛苦之上的事了。
斑掌西并不能告诉庄任华,她如今希望他留在身边,并不是因为她打算明刀明抢地跟别个女人去争夺丈夫。
她只是心上恐惧,害怕孤寂会令她更不知所措,更胡思乱想。
简单点说,刚月兑离了险境的她是犹有余悸,需要抓住身边一个人陪伴她,压压心头的惊慌。
庄钰华是个相当合适的人选,他可以兼任高掌西的心灵监护人。庄钰华的身分根本就是高掌西身畔敲得很响的警钟,这会令她的神智保持清醒,令她面对现实,令她正视环境。
斑掌西越清楚自己的感觉与需要,其实潜意识地越令她畏惧。
她情不自禁的一把抱住了庄钰华说:
“钰华,请别走,求你,或者只是这一夜你别远离我。”
庄钰华软玉温香饱满怀,心上狂喜,男性的自尊满足浮现全身,他回应着妻子,紧紧地抱住她,道:
“你知道吗,你像一种人。”
“我像什么人?”
“这种人是人见人爱的。”
“哪一种?”
“小孩子,忽然的发起哄,撒起娇来,直教人心灵里发软,什么都恨不得依你,怕你不高兴,连该做的都忘了,都抛开了。”
斑掌西没有回话,她紧闭着眼睛,享受着他的拥吻。
庄钰华细望着高掌西整个闭着眼睛的表情,心摇荡,禁不住为拥有如此一位干娇百媚的女人而兴奋而骄傲而开怀。
他在想,说到底,女人还是娇媚的有吸引力。
斑掌西虽强,但强中自有强中手,他庄钰华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于是他轻轻地吻在妻子的粉颈之上,拿手拨开她的垂在耳畔的那撮筹发,很细意地咬着高掌西柔软的耳珠子。这个举动所带来的挑逗性,使双方的身体都遽然松软,顺势地倒在床上。
“嗯!”高掌西自喉咙发出的声音很低很低,可以一不留神就错过了,可是庄钰华很灵敏,他不但听到了,而且尽情地享受着这么微弱的呼喘所带来的巨大刺激。
他开始疯狂地拥吻着高掌西,矢誓要吻遍她每一寸肌肤,从对方的满足之中,夺取无以尚之的自家自傲与自慰。
庄钰华的疯狂且微带着粗暴,使高掌西觉醒到自己正陷入了自设的陷阱之内,掉进了自掘的坟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