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罗斯将目光停在泰迪福尔脸上,示意他发言。“多谢主席的英明领导。在过去的一个月内,我负责在亚太区各地向当地的工商界人士提供最优惠的美元贷款,以低息为主要吸引,已得到了很好的反应。”
“森米,把你的看法和部署也给各位说一说。”“亚太区内多个国家的货币价值已然偏高,我们相信亚洲各国的货币会不堪一击,在我们对冲基金的强劲攻势之下,定能在外汇上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法兰罗斯立即接上补充:“只要亚洲币值狂泻,美元高企,他们身上的美元债务就等于紧封着他们喉咙口的催命符,分分钟可以致命。那时候,满街的企业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登门求售,我们大可以精挑细选,以贱价收购。入主那些我们看中的企业,从点而线而面,再由商入政,控制整个亚洲局面。”
“各位先生们,请以你们高度的智慧,惊人的魄力,带领我们踏入二十一世纪,一个仍用刀叉而不是筷子、吃烛光晚餐的世纪,干杯。”
32、忧心忡忡
经历了嘉富道事件,殷家宝认清楚一点,金融大鳄是会组织起来,进行集团勾当的。自从在泰国遇上了约翰伟诺,他就上了心。只是殷家宝想破了头,也没有办法想出提供组合贷款如何能起到破坏作用。然而,他并不就此放弃他的疑虑,决定暗地里监管整件事。
宝隆的这个提供美元借贷的行动,受到全东南亚工商界客户的欢迎,包销的工作瞬间就已完成。非但如此,殷家宝留意到类同的借贷已成为一种市场的普遍现象。
他忍不住找了个机会对李善舫谈起他的忧虑,说:
“美元的升幅大大影响着亚洲的经济状况,美元走势相当坚挺,对亚洲各国的经济会引起不良后果吗?”
“钱是不可能赚到尽的,”李善舫笑了笑,“亚洲这十年八载也真是够风光了,在外汇上吃一点小亏,算是回美国一个面子。”
殷家宝皱着眉,不晓得怎样回答。
李善舫看了他一眼:“你似乎在担心些什么?”
“我……”如箭在弦,不得不发,“我到泰国去时,发现向宝隆提供美元贷款的卡尔集团负责人竟是约翰伟诺,他以前在嘉富道金融集团任事。”
“这有什么奇怪?嘉富道虽然清盘,但罪不及员工,他们总要另谋出路,约翰伟诺是个有本事的人。”
“主席,你不认为嘉富道破产,这班职员要负上责任?”
“家宝,你说得对,市场上流传的罪魁祸首是那个神奇小子,我认为不会这么简单,就凭他一人动摇不了根本,就算他犯了错,他的上司不可能不知情,他们要负上责任。”
殷家宝听了,几乎感动得双膝跪下向他致谢。一个含冤待雪的逃亡者,忽而听到一句对他体恤的批评,恩同再造。
“于是你认为约翰伟诺也有罪,是吧?纵如是,这跟卡尔集团为我们安排组合贷款有何关联?须防人不仁是对的,我们留心每一项与约翰伟诺的合作,不要让集团产生危险就是了。家宝,你对宝隆的爱护,我很欣赏。”
李善舫作了这样的总结,殷家宝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家宝,我对你的印象一直很好,请恕我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有没有想过要让你母亲退休?”
“我提出过,每一次她总是笑说:‘你是不是觉得妈妈已经老了?’然后便认真地问我:‘是不是我干按摩这一行,令你在外头的面子不好过?’妈妈既然有这个误会,反而教我不好再勉强了。”
他停了一会说:“其实我很希望妈妈退休,让我好好地供养她,做按摩不是让我掉脸,而是教她太劳累、太幸苦了。”
李善舫低头沉思一会,道:“让我跟她说一说,也许她会改变主意。”
33、旧时相识
李善舫言出必行,第二天就约了樊浩梅在她提出的好运来冰室见面。
好运来冰室其实是李善舫在很久之前常去的地方。几十年前,他们靠金融业混饭吃的一帮人,都在中环永吉街一带活动,哪一天多赚了钱,就上陆羽茶室去要一桌佳肴美酒,如果栽了小苞头,就只到这家好运来冰室,叫个常餐果月复。
所以,好运来冰室在李善舫这些金融大亨的心目中,是陪伴他们成长的食肆之一。
“要什么饮料?”樊浩梅问,“还是鸳鸯吗?”
李善舫点点头,不无感慨,忽而凝望着樊浩梅道:
“你要我上这儿来,可见你拿我作旧时朋友看待。”
李善舫知道在樊浩梅的概念里,没有注意到这几十年外头的变化,那幢威灵顿街旧唐楼和这家好运来冰室一直客似云来。那些客人离开后,有他们惊涛骇浪、瞬息万变的生活,然而,樊浩梅却从没有到外头去过。
“阿梅,你想过退休没有?”
樊浩梅一怔,这个问题她无法立即提供答案。
“这是基于两点原因:其一从私人朋友出发,熬了这么多年,儿女长大了,该过一些舒适的日子。其二从公事出发,有地产公司有意收购你现住的旧楼,重建新厦。你是业主,不妨趁这个机会以较高价钱出售物业,将一撮钱捏在手上。我是这个重建计划的股东之一,在价钱上,我可以做点功夫,让你的那个单位拿个偏高的收购价。”
“谢谢你的好意,李先生。”
“这是应该的,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且你对尤祖荫的关照,我一直感谢至今。”李善舫很认真地多加一句话,“况且,我和你有同乡之谊,我们都来自上海呢!”
“你知道吗?你是有条件过外头更好生活的一个女人。”李善舫不便说出口的是,连他也发觉按摩房内的浩梅是过时的,不起眼的。但她走出房子,就是焕然一新的一个人。
谈过了这件事,他们也胡扯了一些别的事。
这给李善舫一个小小的意外惊喜,他没想过自己能跟樊浩梅沟通得来。原来樊浩梅深藏不露的是她对社会国家的关注,对人情世故的洞悉,先天的智慧和后天的学识。
樊浩梅这天也挺愉快,她发觉了可谈得来的朋友,畅所欲言,说上了半辈子从未说过的这么多话。
一同走出了好运来冰室,李善舫看着樊浩梅的背影,心上不期然地有着一阵牵动。
他叫住了樊浩梅:
“你是上海人,要回去看看吗?我过些时要到上海去,把你带着一道走。”
李善舫再作解释:
“沿途你既可以为我提供按摩服务,也可乘机看望故乡。”
34、家庭会议
樊浩梅觉得是要召开家庭会议了,但,讨论的主题不是她应否接受李善舫的邀请回上海一游,而是这个现住的单位是否应该出让。
“当然应该趁高价月兑手了。”方明被母亲叫回家来商议此事,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绝对赞成出让威灵顿街的这个祖居。
她说:“难得有地产公司要拆卸重建,否则这么破破烂烂,夏热冬寒的一所老房子,谁会问津?”
她蹲在母亲身旁,摇撼着樊浩梅的手:“把这房子卖掉,将钱放到股票市场上,不到十天八天就翻一倍,再换一间较大的新房子,那有多好!”
“明明,你现今也去炒股票了?”樊浩梅讶异地问。
“对呀!这是一门生财之道,我在股市上赚了不少钱呢。何况,我辞了职,闲在家里也是没事可干。上证券行时间一眨就过去了。陈伟业呀,还真不用我二十四小时侍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