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时真自认辩不过他这个大律师,只是频频摇头道:“这样不好。”
“怎样才好?”谭洛胥算是妥协了些。“你们要我怎样?”
蔚时真俯身向前,正色地道:“你就去哄哄雨苑,跟她道个歉,不就一切没问题了?”
“没问题?你能肯定没问题?”谭洛胥一连丢了几个问号,丢到蔚时真都皱眉头。“这很难讲的。我感觉她似乎也不太满意我,这样我还去道歉干什么?”
蔚时真想了想,索性问:“你爱不爱她?”
这么突如其来的严重问题……
谭洛胥沉吟了一下,终究还是说了话:“爱吧。”
“不,你一定不太爱她。”他却立刻反驳了谭洛胥,神秘地微笑起来,一种很了解的微笑。“要是真的爱她,你就不会顾虑那么多尊严。面子,或者她会不会拒绝你之类,你只会想用尽一切方法,把她留在你身边。”
谭洛胥不说话了。
他相信蔚时真这些话是有道理的。但在他身上实行的可行性?他仍然有很多尊严,很多面子,很多不想低声下气委屈求全的理由,或者,他不知道,原来爱情是需要这样的。
“这么累?”他疑疑问。
蔚时琪讥他,“你以为爱情都像小说电影里演得那么简单?一见钟情看对眼,然后就天长地久?”
可这套在他跟蒲雨苑身上也不对,他们既非一见钟情,所以看样子似乎也没办法天长地久。
就真的,这么结束了?
然而这样的个念头,竟没来由地令谭洛胥心里作痛,像是心被蚀了一个洞,再填进去的,只有遗憾遗憾遗憾……
他忽然想起蒲雨苑,神思飘忽地忆起她甜美的笑容,清新秀致的面容,想起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些快乐甜蜜的日子。
“爱情是要付出的,”蔚时琪又加了一句,“而且不能计较付出的多少。”
谁晓得却是他的这句话,把谭洛胥从柔软的感性又给拉回了现实的理性。他实际地反驳:“但是然后呢?谁晓得下次会有什么问题?谁能保证下回不会出问题?”
“没人能保证。但你也真的奇怪了,你要一个从来没发生过问题的爱情有什么用?安安稳稳,风平浪静,那有什么意思?爱情就要有点意外、有点疯狂,有点不循常理,即使有颗破碎的心,也是个战利晶,至少比起一颗完整漂亮的心,但却什么都没经历过,等到老来什么令人乐道的回忆都没有。”蔚时琪一口气说完,正视着谭洛胥:
“你想变成哪个样子?”
谭洛胥猝然惊跳,仿佛头上被人打了一拳。他怔怔看着蔚时真,无语地沉思。
蔚时琪还当他是快觉悟了,快明白了,不过……
“我不知道。”谭洛胥烦躁地丢下了这句,竟然又重新拿起了刀又。“哎,别光说这些好不好?影响食欲。”
蔚时琪几乎像看只恐龙那样地瞪着他,没耐性地直接问:“你到底去不去道歉?”
“不去。”谭洛胥回答得很快。
“你真是……”蔚时琪气到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吃饭吧,”他反倒儿得蔚时真无聊。“你很啰唆。”
蔚时琪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他一向知道谭洛胥固执,但不晓得他竟然这么固执!看来他的下场也跟蔚琪臻一样,失败了。
第十章
蔚时琪当天晚上回去见蔚琪臻的时候,垂头丧气:“对不起,他的生命值太强了,我打不过他。”
本以为会挨她骂的,没想到她却了然地反过头来安慰他:“没关系没关系。你没事吧?”仿佛早就料到他会失败似的。
“那现在怎么办?”蔚时琪问,“不管了?”
“当然要管,你放心,我还有秘密武器。”蔚琪臻很有把握,自言自语道:“我就不相信这个人还劝不了雨苑。”
蔚时琪并不知道她所指的“这个人”,是谁,也不知道这秘密武器有什么用,,而事实上谭洛胥和蒲雨苑的情况还是一直没变———
仍然不联络,谭洛胥仍然像是不当做蒲雨苑这人还存在,而蒲雨苑也依然常往蔚丞骐的屋子跑,太阳依然升起,月亮依然落下……
这天蒲雨苑又在蔚丞骐的屋子,有人按门铃。ㄝㄡㄥ
蒲雨苑所知道的人都有这屋子的钥匙,因此按门铃的人当然令她好奇,她疑疑去开了门。
门外的女人,有着跟她一模一样的名字,是另一个蒲雨苑。
她站在门口,对蒲雨苑颔首微笑,“我明天就回日本了,所以想来看看你。”
蒲雨苑把门开大了点,欢迎她进屋,一边问:“你明天就回去了?”
“我在台湾也已经待了一个月,”她谢过蒲雨苑,在沙发上坐下。“而且日本还有工作,假期就要结束了。”
不远千里而来,却不能圆满,蒲雨苑忍不住替她叹:“你这次抱着希望回来,结果只听到蔚丞骐过世的消息,一定很遗憾。”
“遗憾是必然的。但我这次回来原本就想替我跟他的故事找个结局。”她算是很释然了。“现在这样当然也算是个结果,只是令人意外及难过了点。”
“你不要这间屋子,”蒲雨苑细心而体贴地,“要不要还是留点蔚丞骐的东西,当作纪念?”
她微笑点头。“我昨天去见他,他们已经让我选了一本丞骐的手札,这就够了。”
手札,这是在蔚丞骐书房里的东西,他们不让蒲雨苑整理,却开放给这女人挑选任何她想要的东西。蒲雨苑听着听着心里头不觉有点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好像她的地位低一级。
“我跟他们说我还想见你,他们告诉我你多半的时间都会在这里。”女子环顾一下客厅,“你整理得差不多了吗?”
“嗯……还好。”整理什么呢?蒲雨苑在这屋子从来也不像在认真工作。她很快转了话题,想起有趣的事:“嘿,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她倏地起身往屋后走去,女子也只好跟上,出了厨房的门来到后院,蒲雨苑兴高采烈地指着将起死回生的柠檬树:“你看,现在至少开始发新芽,不会枯死了。”
“你照顾的?”她有些诧异。
“嗯。”蒲雨苑笑得很开心,邀功似的。
但女子却仿佛不觉得这是项功绩,她讶异地问:“你照顾这干什么?”
蒲雨苑蹙起了眉,别人都不懂,但她应该懂呀。蒲雨苑只好解释:“一棵在你那,一棵在这,当然要两棵都活得好好的,才有意义。”
“可是,”女子看看树,又看看蒲雨苑,半晌缓缓慢慢地:“就算它该好好活着,也要蔚丞骐没过世才有意义,或者,也应该由我来照顾,才比较合理吧?”
“嗨?”蒲雨苑傻眼,没想到她讲话那么直接,又那么不解人意,顿时兴致全失:“那你带去日本好了。”
“植物带不上飞机的。”女子又慢慢说了。
“那怎么办?”蒲雨苑几乎要嚷了。“你又不要我照顾它!”
女子看看那柠檬树,用手指轻轻模了模那树叶,看得出来对它是有感情的,不过她说出的话却再度令雨苑乍舌:“那就让它枯了吧!”
“什么?”蒲雨苑这下真的嚷起来了。好不容易加肥料加土把它种活的,这下又要它死?
女子完全不像蒲雨苑这么激动,蒲雨苑的激动也影响不了她,她仍是轻轻柔柔的,说着颇有寓意的话:“事情总要有个结束啊。”
说也奇怪,她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对蒲雨苑来说,却像是比蒲雨毓骂她、琪臻劝她都要来得令她震撼。
也许,是她没料到,当事人反而这样看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