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干脆……”蒲雨苑话才说了一半,就缩回去了。她本来想说的是:“那不干脆我们两个人送作堆算了?”
还好忍住了!她在心里呼口气。虽是玩笑一句,但又好像有点暧昧,而他们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暧昧。
也许是这未说出的半句话已经足够让聪明的谭洛胥猜到蒲雨苑的意思,又也许是湖上的风光太过浪漫,果然,蒲雨苑不巧抬起眼,彼此的视线对上了。
霎时那惊心动魄的一刻又重演,一切感情的化学作用又开始瘟酿,两人都懊悔着,明明知道对方的眼光带着电光般的威力,足以造成自己的心湖动荡,却偏偏还是忍不住要去承接对方的视线,难以自制。
他深黝的眼中,仿佛有着隐约的情意。她清丽的眸子,温柔、羞怯,痴痴的凝视,如永恒般长久,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激动的心跳,他仿佛看见她又乱又急的脉动,彼此的眼光迷恋……
那被挑起的激荡情绪,令彼此眷恋、不舍,不愿中止这情感的交会,然而两人仅存的理性,却又不断提醒自己,怎么能让这样的情形再度发生?怎么这么不小心?而且怎么还不把眼光移开啊!
终于,还是谭洛胥先转移了视线。
他的声音明明喑哑,故作轻松状,说了件晕破坏气氛的话,“嗯,你饿了没?想不想吃东西?”
“好!”他根本还没说完,蒲雨苑就迫不及待急着应允了。
当下谭洛胥以最快速度将船划上岸,她也很配合地一句话也没多说,两人的想法都是,速速离开案发现场,抹掉那太浪漫的气氛。
难得两人也有默契。
晚餐也特地挑个最不罗曼蒂克的餐厅,日式烧烤店。整个空间弥漫着油烟味、烤肉香,眼前小泥炉铁网上的肉片吱吱嗄响,那边一大桌是同学聚餐,这边一家子人小孩跑来跑去,这种地方要是还能谈情说爱,那就真的太伟大了。
烧烤店的老板绝对不知道自己的店还有转化人情绪的效用,不过从烧烤店填饱肚子出来的两人,都明显地恢复了自然自在。
台北车位不好找,谭洛胥把车停在一条巷弄里,有一段距离,两人散步似地去牵车,途经一个公园,热热闹闹似乎正办着什么活动,仔细一看,半空中挂着一块大帘幕,露天电影院呢。
“居然有人在放电影。”谭洛胥稀奇地说。
“真的耶,”蒲雨苑也探过去看,“好好玩哦。”
“你小时候有没有这样看过电影?”谭洛胥问。
“当然有啊。”蒲雨苑噗嗤一笑,“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嘉义,而且还不是市区,什么古早的东西没见过。”
“那我们有得比了,我老家在云林,而且还是种田的。”他笑得爽朗,却带点怀旧的感概。“不过这样子看电影,也是我很小时候的事了。”
“嗯。其实也没什么记忆了,大概在我念小学以前还见过,后来好像就没了。”蒲雨苑附和着,连带想起更有趣的,“喂,那时候还有一种歌舞团,你有没有印象?都是没名的歌星来唱歌,然后唱到一半就会拿药出来卖。”
“那种现在还有吧?”他笑着纠正她,“卖药团。”
她摇头。“我来台北就没见过了。”
顿时,两人都像是坠入一种对儿时的怀念中,那年代演唱会还不流行,爸妈也不晓得要带小孩去音乐厅听音乐会,于是跟着妈妈或家人去广场看歌仔戏,看免费的电影,对小孩来说都是件快乐的事。
“我们去看蚊子电影吧。”谭洛胥忽然提议。
“赞成。”蒲雨苑盈盈笑了,两人放弃了原来的目的,在中途转了弯。
在板凳为数不多的广场前,他们选择了较远的小坡地坐下。这么远,影片播放的器材又不太高级,其实根本看不清楚电影演的是什么,但蒲雨苑和谭洛胥并不在乎,他们只是想回味一下儿时的那种感觉罢了。
不远处传来一丝丝微弱的闪光,一阵一阵,是地上的小烟火。蒲雨苑好有兴致地伸长脖子去看,“嘿,怎么会有仙女棒?”
“大概是附近有摊贩在卖吧。”他并不觉得奇怪,有人群聚集的地方,就有各式各样的推贩。
“真的?”蒲雨苑兴地东望西瞧,“在哪里?”
“你想要?”他笑笑,自告奋勇。“我去帮你找。”
谭洛胥步下了坡地,蒲雨苑只见他往人群中一转,就消失了踪影。然而他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几包大大小小的仙女棒。
“真厉害,一下子就买到了。”蒲雨苑兴奋地接过他递来的仙女棒,天哪,居然还有五十公分那么长,免洗筷差不多粗的品种。
“不厉害,”他笑着说了实话。“我直接问了那个小朋友,她带我去买的。”
不管是谁厉害,反正她有仙女棒玩就很快乐了。谭洛胥抽烟,随身带着打火机,现在打手机则控制在她手里,方便她点仙女棒。她兴高采烈地点一支给自己,又燃一支给洛胥,望着那灿烂的火花,蒲雨苑的微笑更璀璨,一双眸子也充满着迷梦的浪漫色彩。
一枚枚小小的火花在他们眼前绽放,消失,但盒里为数众多的仙女棒让他们得以挥霍地继续这火树银花的梦幻,美丽的烟火,虽然单调,光影却足以渲染四周,他们身旁一排高大的树在夜风中微微摇曳,断断续续隐着仙女棒的火花,仿佛一群顽皮的仙子,在林中飞舞。
快乐的笑声,璀璨的笑容,一个恬适恣意的夏夜。
谭洛胥不由得赞叹道:“如果我会写歌,我一定会把今天晚上写成一首动人的歌。”
蒲雨苑透过火光嘉许似地望向他,她也有相同的感触。
他又突发奇想:“如果站在那个坡地上,把点燃了的仙女棒丢下来,看起来会不会像流星?”
她咯咯发笑:“不会,会起火灾。”
谭洛胥看起来还真的一脸失望。她忍不住又笑:“奇怪,这种傻话平常应该是我讲的才对吧?你今天怎么这么浪漫?”
“浪漫不好?”他反问,仙女棒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赶紧点起一支新的仙女棒来防卫自己。“我以为你很严肃的。”
他笑了,几乎比他手上的火光还灿亮。“你认识我多少?”
“慢慢变多了。”蒲雨苑怡然一笑,明亮的眸子,清丽而纯真。
“开始觉得我比你想像中的可爱吧。”他这话是句号,不是问号,真是有够自信的。
“一点点。”蒲雨苑微笑坦承。
她的微笑甜蜜而可人,他忽然很想逗逗她,语带玄机地:“这么说,现在有个可爱的男人站在你面前……”
“那又怎样?”他暗示性的言词令她不自由主地脸红,她总是怨自己为什么老表现得像个小女孩一样,她都廿三岁了啊!
然而,也许就是这份十六岁的纯真让谭洛胥为之情愫牵动?他喜欢她时而女人,时而女孩的逗人模样。
他唇角的笑意仍在,然而他的眼神却变得危险,就这么直勾勾地火热盯着她。“我不晓得该怎么样。也许你能告诉我,我能怎么样?”
“我不知道。”蒲雨苑避开他的视线,不想看他。但她仍能感觉那双猛烈的目光直视着她,像是直烧进她的眼底。
他定定的眼神,纠缠着她让她无法逃月兑,她内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心慌意乱,奇异的怦然心跳。
她不喜欢这种怪异的感觉,挺挺背脊,她决定反抗。“喂,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恐怖呀?”她吓唬他。“我有次在Pub也遇到过一个差不多这样的男人,你知道有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