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珠,奇迹般自她苍白无血色的眼缝坠落。
睁眼呐!醒醒呐!
无数鼓励的呐喊在他们心中高扬,而她的眼皮也剧烈的震颤;他们无不捏紧了拳头为她加油,一个简单的睁眼动作,似乎要耗尽她一生气力。
我要活下去!
愣怔间他们恍似听见这句呐喊,而沾泪的睫,终于开出缝隙迎接阳光。
“纪倩!”柏佑半跪床边,珍逾性命地包覆住她无力的柔荑,“纪倩!”
她吃力地喘息,拚命想保持清醒,奈何手术后的躯体没有多少能量供她表达她的意念。
而发冷麻木的肢体唯一有知觉的是他紧握住的温暖。
在这一刻,她忽然想真正地大笑,不仅因为她活了下来,更因为他眼中的泪以及他眼中的谅解,这两个让她牵挂了两辈子的男人呀!她终于盼到了这一刻!
“说完这句话,裴珏仪也该安息了。”达官在瞬间也觉得鼻酸,“珏仪,我原谅你,也请你原谅我!”
一阵释放的痛楚袭上来,痛得她必须闭眼才能抵挡它汹涌的来势;泪再度淹没她,更冲走了最深的挂碍,她的前世——真真正正地落幕了。
转身,达官潇洒地离开,不再有歉。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沙哑著嗓,柏佑倾注生命所有的温柔将唇贴在她的手上:“我是爱上你之后才记起前世。纪倩,秦扣云是石岩军的梦没错。但在今生,林柏佑的梦却是你呀!”
梦呀!她和他的梦,他们大家的梦——回握著他的手,纪倩的意识有些沉了,这回她可以尽情地倘佯在幸福的梦中了吧!
***
轻巧地合上门,他对身后的她说了句,“我想他们暂时不需要医生,因为纪倩有了活到一百岁的理由。”
“达官!”咏君情怯地喊,不料他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情怯换成慌惶。“达官,你要去哪?”
不顾一切地拉住他,还没作声便教他那水般澄灵的旋律搅动毕生情意。
“我去找辆车来撞,看能不能像纪倩一样得到原谅。”
“需要求得原谅的是我!”
达官诧异地侧目,习惯盛载冷漠的轮廓释放出真挚的感觉,迷住他神智魂魄,触手一碰,竟掏了满满的情绪,有悔、有愧、有痛、有怜,更有爱!不再带刺,不再含冰,更不再是流浪的云。
在门外听到一切的咏君,未语泪先流,为他的胸襟,也为自己的愚昧,万语千言梗在喉咙就是挤不出声音;急得她泪儿扑簌簌直抛。
“怎么了?”达官不禁紧张地为她拭泪,她的眼泪不曾来得这么急猛,一时让他慌了理智,“怎么净哭?咏君,你是不是哪不舒服?”
不要走!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保在喉间的嘶喊愈积愈大,最后“哇”地一声爆开。
“达官,我爱你啊!”
咏君一头栽进他的胸膛中,痛哭饮泣,“我爱你,爱钟达官,不……不是莫问生。”
达官完全傻了,整个灵魂的爱恋如数涌出心坎,刹那将他们淹没。
“原谅我害怕……原谅我因为害怕而伤害你——”咏君忆起他绝望的眼神便痛不可遏,“对不起!”
“咏君!我的咏君呐!”他合上眼,心疼与辛酸掺杂著爱。“让前世安息吧!我们拥有今生,拥有我们的爱,别再为那桩遗憾掉泪了。”
“不!我不是为前世而哭,我是为了我们的幸福,我们的爱而哭,我们是老天爷最厚爱的人。”
“亲亲!”他也漾开满足的笑,“所有有爱的人都是上天最厚爱的人。”
眨去眼中的雾,他玩笑式地调侃,“我是不介意和莫问生分享你的爱啦!希望你也别在意和秦扣云分享我的灵魂。”
“不!”她隔著热液凝视她的最爱,也笑了,“我不接受妥协,我要你每分每毫的爱和思念全属于我,因为我每分每毫的爱和思念也都是你的。就投资报酬率而言,没有得到你全部的关注我可是会亏本,所以我不允许秦扣云来和我分享你!”
“这么霸道?”
“这种霸道是理所当然的。”咏君扯开嗓门问围观的人,“你们说对不对?”
众人异口同声地喊,“对!”
“你瞧!”咏君巧笑倩兮地一眨媚眼,“大家都同意我的观点。”
达官瞄瞄围观人群,低低咕哝,“我忘了我这只美人鱼喜欢挑惊世骇俗的事来做。”
“还有更惊世骇俗的事。”咏君圈住他的脖子,眉睫勾勒著秋波醉意,“想不想试试啊?老公!”
“那有什么问题,奉陪到底!”达官已看不见人群,眼底、心上、脑里,只有妻子的人以及唇。
他俩相吻于大庭广众之下。
而鼓掌喝采欣悦雷动的欢呼声,一直持续了好久好久,成了这家医院最动人,也最美丽故事。
P.S.水仙与显贵的故事,详记于“希代文丛四八九”《六十日爱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