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用这种方法逼你现身?”织雪开始理出头绪,但也因对方做法而寒心,“为了逼你一战也不惜用无辜的百姓为饵是为什么?”
烈宵别过头,“族长的虚名。”
“大个儿,燎天到底能不能保你无恙?为什么不看我?你不是不再瞒我任何事?如果今天我不提,你是不是要瞒我一辈子?”
“赤煞的事我不希望你涉入!”
“我已经是赤煞人了!你是我丈夫!”
“织雪……”
“我已经不是那个禁不起打击的寒织雪了,既然要当你的妻子,我就该为一切可能发生的事预先打算。”织雪的口气不急不徐,只有钢铁般的意思。
烈宵沉默了半晌,才以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量说:“我公布药单,暴露了行踪,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至。”
“你是为了我们才暴露行踪?”织雪心知自己一定会是他自愿暴露行踪的关键,因为她是银虹之女——赤煞族长之位的另一项要件。
“不!决战只是迟早的问题,我不想再躲藏了。”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会自责?大个儿,你知道我了解你跟你一样多,你渴望过平淡朴实的日子,若非为了要饱受银虹人的下落,你不会自暴踪影。”虽然她力持镇定,但胸口那阵戚涩硬是想凝成泪,尽避他俩都不在乎,但银虹之女的事实还是害了他。
“对方是谁?权势很大吗?”
能令八大门派也噤若寒蝉的血魂教主力量大不大?他的不语多少让她明白一些事。
“没有转圆的余地?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
他的侧影昂扬骄岸,矗然定立于天地间,仿佛在告诉她:男人的宿命,男人的恩怨,有时只有一条路可以彻底结束,这是绝对,更是无奈。
织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无法将气灌进心里。
沉寂。
“大个儿,叫爹娘不必张罗了。”
“你要解除婚约?”烈宵的心猛然抽痛。
“我应该甩你一巴掌作为不信任我的报答。”她昵着他,“你还不明白?我不要等伤好,我要马上成亲,一切从简。”
“织……”这下他连话都说不出。
“你身上的禁锢我并不怕,因为还有三年的时间可以想办法,但你的对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我绝不允许他拆散我们,我也不会让你有甩开我的借口。”她紧紧抓住他的衣,用力得僵硬,“是生是死,我都会陪你去闯。”
烈宵的眼眶一阵刺痛,只能抱住她。
紧紧紧紧地抱着她。
第八章
薛羿毫不费力便问出寒府的方向,碧落镇的人问都没问便信了他们“前来投亲”的说法,他觉得有些可笑,如果他们兄妹是为了杀他们敬重的寒家人时,还会那么热心地为他们指路解说吗?
踏上通向寒府的小路,薛羿的呼吸浊重,双掌湿濡。仇人就在那方,那个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的任天遥就在那里!
“哥,我们一进去就杀,杀得他们片甲不留!”薛玉将手中的弯刀握得死紧,恨意在胸总沸腾,“叫他们用血来偿还爹的命!”
“不,我们不能莽撞,至少要等问清楚之后再动手,以免错杀无辜。”
“哥,都这时候了,你还讲什么道理?哪有人肯在仇家面前承认自己的罪行?我们只管为爹报仇就行了,理他那么多作什么?”
“小玉,我们是来讨回公道,不是来烂杀无辜,不准你胡来,要是我发现你不听哥的话,哥就马上带你回影峰。”他厉声问,“知道吗?”
“哦!”薛玉不甘不愿地应诺。
“别忘了在客栈的教训。”
薛玉惊,总算敛了一些复仇恨火。
薛羿将叹息吞往月复内,仰观天际,在这片澄澈无暇的苍穹下,可将会有血腥杀戮吗?
突然之间,他不知道报仇究竟是为了什么了。
而他俩都没有发觉身后一段距离跟着文雅儒生,他闲适的步子与他们的沉重恰成对比。
踏步小道上的脚没有扬起一颗尘沙,而他似笑非笑的俊颜,犹如已经知了什么,神秘中隐带着一丝疯狂。
※※※
近午时分,寒府大门深锁,门内却洋溢着安静的喜气。
仇烈霄月兑下粗糙短跑,换上织锦汗装,高大的身材襟合着剪裁适宜的衣着,使他那身王者霸气与傲昵天下的豪气尽露。
而寒士里合陆伯也换上毕生最正式的衣裳,略带紧张地伫立在祖先牌位前。由于织雪执意一切从简,既然要秘密地嫁,不用布置更干脆,一来省时省力,二来也省得夜长梦多,一举两得。
女儿的决定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做父亲的不免有些意见。难怪嘛,就这个女儿,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疼着,护着,盼她能风风光光地出阁,没想到却得偷偷模模地见不得人。
望着厅上供的牌位,寒士里的愧疚更深了:“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儿孙士里今天在此为您们的孙女织雪形成婚之礼,她的夫婿叫仇烈霄,正是来自您们最忌讳的赤煞,可是您们不用担心,他已月兑离赤煞,和百年前的恩怨一点也无关。希望您们在天之灵能保佑他们平平顺顺地过一辈子,保有他们安好,不再受波折风雨,士里替他们向祖宗磕头……”正要跪下,却被一双手拦住,看去,正和他令人敬畏的眼相对。
“从今天起,织雪的祖宗就是我的祖宗,这响头该由我来磕!”说着,砰然有声地屈膝下跪,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他的这份诚心感动了士里,原先梗在心头的嘀咕全然消失,难得像他如此威仪惜誉之人肯为未过门的妻子磕拜祖先,有这么个女婿,面上也有光了。
“唉……服了你了!”寒士里扶烈宵起身,打心底视他为子,“我相信雪儿的眼光绝不会错,今天起你也算是我的半子,雪儿是我寒家唯一的掌上明珠,你可得好好待她。”
烈宵没有繁复的誓言,只用坚定的眼神作保:“自娶她的为妻的念头生起的瞬息!我就知道我会用生命护她终生。”
寒士里点头,他相信他,他的承诺超出他的预料范围,身为父亲的他也没有什么好求的,为了这个女婿违背祖训,他知道值得。
陆伯凑了过来,老迈的脸庞堆满神采:“老爷,从今天起,我可以叫少爷为小姐了吗?”
“当然可以,陆伯,雪儿这捣蛋鬼这些年来不知让你白了多少头发,咱们挨到了今天总算能放下重担了。”士里从来未将陆伯视为外人,女儿能长这么大他也有功劳,严格算来,他也是她的长辈。
陆伯的眼中有欣慰也有泪光:“我总算盼到这一天了。这些年来一直不能叫她小姐,幸好姑爷出现了。”他牵起烈宵的手,是托付也是恳求,“请你好好待小姐,别让那些凶神恶煞再接近她。”
“我会的。”他淡笑,反握住他的手,传递无言的感谢。
“新娘子来喽!”
寒夫人轻快的嗓音一传入,思厅马上肃穆起来。三人投去期盼目光,夏蕙琴和媒人搀着雪儿进来,大伙一见新娘均忍不住露出赞叹惊喜的目光。
寒织雪穿上一袭红罗衣,随着她莲步挪移轻摆摇荡,她溜溜黑发映射着动人的光泽,垂依在她雪白无暇的颈上,吹弹可破的肌肤,娇怯羞红的脸庞、圆润如玉的容颜散发着新娘特有的盈盈风采,任何男人只消一眼便会坠入她闪烁着万千心绪羞喜的秋水瞳眸中不可自拔。
他痴了!她也痴了!
踏进思厅,尚未看清周遭,便教一双热切的眼给摄去了所有的神思,不期然让他的眸光撞入心窝,牵动了那又疼又甜的爱意,他,那么威武,恍若天神般,一身天赐的荣耀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