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叫我的名了。”盼梅安慰地垂睫,苏枋向来坚持著他宁折不屈的原则,不肯以亲匿的呼唤乱了彼此的方寸,今天他竟会改变作风,她一则以喜一则以憾。喜的是他终于开窍,懂得表达他的感情了,憾的是——
“梅,之前我们明厅议会,大伙被奕霆狠狠地骂了顿。”
盼悔诧异地睁圆了眼:那个人类竟大胆如此?接著她又联想到苏枋的不同。莫非苏枋的改变是因他而起?
“他骂得很对,我想了很多,颖悟到我有多幼稚。我不该事事缄默不表,曜城会演变成目前的局面我也要负责,如果我早些学会坦白,把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或许大家可以共同合计图谋良方,但我却把头埋在沙里这么久,逼得奕霆非得要以痛斥狠骂才吼醒了我。我……辜负了你,你三番两次折枝赠梅给我,我却迟钝地看不见你的用意……”
“你现在不是看见了吗?”盼梅依进了他宽阔的胸膛,呵!她也是幸运的,至少还能一偿宿愿。他的怀抱比想像中还安全坚强,他小心的怜惜,带著些微颤动的双臂,解意地圈著她、拥著她,为她逐渐冰冷的身体灌输宝贵的温暖。
“枋,你爱我吗?”再也不必伪装,再也不需矜持,她的爱,渴盼在今天安定下来,她不想也不能再蹉跎。
“我会用我的生命守护你。”苏枋纵使疑困满怀,也不敢扰了眼前的绮旎气氛。
“我不要你的守护,我要你的爱!”盼梅偎得更紧:“我要你爱我。”
“我爱你。”像是呼应般,他把她环得更近:“我爱你。”
寒冷,曼延到盼梅的心口,开始麻痹她的知觉,但她却一点也不难受,甚至连预料中的怨憾也烟消云散,能这样依著她的归属,就算是死,她也含笑。
“帮我向谢奕霆道声谢。”如果不是他,她就等不到他这句许诺了。
“梅,我已经学会了不再隐藏,你也不要再瞒我任何事,好吗?”
“……”
“出了什么事?告诉我?”
“对不起……”盼梅微弱地吐出道歉:“别怪我……”
苏枋及时揽住她下坠的娇躯,大惊失色:“梅,你怎么……”话噎在喉中,他狂骇地目睹鲜血自她紧抿嘴唇的指缝中迸出,散飘成刺眼的血花。
“别怪我……”盼梅好想就这么和他相守,但是——
“满身罪孽的人,只配去地狱。幸福……梦想……都太远了。”
第九章
我真的错了吗?我真的是个是非不分、自私狭隘的人吗?
她自问,一项接一项的问题犹如一重又一重的迷雾般在她身边层层堆叠,迷障了她的思绪,也打散了她的信心,他严峻的脸孔历历在日,粉碎了他温和体贴的形象。
她相信他!全心全意。但他却说她盲目到分辨不出真假。她并非怀疑他的话,只是她多不愿意去探究事情的真相,尽避它已经呼之欲出。
不!小日不会的!他不会的!
笄月厉叱自己无凭无据的揣测,在答案未证实之前,她不能动摇她的意志。
眼前的雾,愈聚愈深,而窗外的雨,愈下愈狂。闪电与雷震频频画亮精灵界愈趋黯淡的天宇。放眼细观,那连绵延伸的乌云霸占了整个苍穹。多久了,差不多半年多了吧?这场雨已经快让她记不起天空原有的苍蓝清澈。
是精灵界被蒙蔽了太久还是她已被自己的谎言同化?小日真的能克服他的障碍吗?她真的能替他担当此外的阻因吗?她真的能护他一生一世吗?
停下了脚步,她发现自己置身在这道长廊上。微撼,她竟如此惦念他,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这里,记忆伴随著苦涩蜂涌而来,那日的一分一秒是这般清晰,而今,她却已不知该以何面目和态度与他相对。
这就是爱吗?如斯牵缠,此般挂念,想的、忆的只有他,比肩上的沉责更重,比对小日的疼护更无法割舍……
不知道他伤得怎样了?有没有人帮他治疗?他是不是一个人独守柘轩乏人照料?
她实在模不透他是个怎样的人,他怎么可以反覆饰演两种截然迥异的角色?他怎么有勇气当著个个皆有能力将他重创的精灵面前声色俱厉地唾骂?他是抱著什么决心召开这次会议的?他——还好吗?
脑海中气势迫人的他与初见时腼腆温柔恰似朝阳的他重叠,她的指尖触放在窗沿上,那时他也是扶著此处,投神渺茫的窗外天地中,那时的他在想什么?
万一他的伤没人消毒,万一长老们余怒未消,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怎么应付?
不行!她不能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就算他讨厌她、轻视她,她也不在乎,不管会受到什么冷言冷语,她也要去看他!
对!去看他!“因为……”笄月的手坚定成拳:“因为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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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呀!你光站在这里有什么用?不进去人家怎么知道你来了?”盼樱拉著他的衣袖就想往里走,但任盼樱横拽竖扯就是文风不动,盼樱费尽了吃女乃的力气逼得双颊通红却徒劳无功,愤愤地甩手啐道:“我从来不知道精灵长老竟是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谁说我是懦夫?”岩桂马上反应:“进去就进去!”
盼樱双手抱胸,悠哉地等著,果然见到岩桂折了回来,一脸尴尬:“待会……”
“放心啦!”盼樱拍胸作保:“只要你向干哥认错,我一定会帮你美言几句。”
岩桂真是糗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自他从呆滞中醒来后,就坐立难安,甚至连觉都没补就把盼樱给吵醒,支支吾吾地将经过从头至尾讲了一次后,盼樱就二话不说拉他来柘轩。
盼樱暗笑在心里,却又不得不板著一张脸表现出“为兄义忿”的模样:“走啦!道个歉而已又不是要你怎样,干哥那么有度量一定不会跟你这种人计较的。”
要不是有求于她,岩桂肯定会为她话中藏有暗讽之嫌和她辩上三百回合。
“干哥,有人负荆来请罪啰!”盼樱扯开嗓子便嚷,却在见到奕霆躺在床上时,满月复玩笑之意全化为一声半大不小的尖叫:“干哥!”她冲到床边:“你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
“有这么明显吗?”奕霆捂著瘀肿的下巴苦笑:“我还以为看不出来。”
盼樱杀气腾腾地旋身:“是不是你?”
“小樱樱先别生气!”岩桂双掌摊拒,急巴巴地想说明:“我就算想死也不会动他一根寒毛,我不是说过了吗?全部过程我只揪了他领子那么一下下,用的力气只有这么一滴滴——”他比著小指最最末端以示无辜:“幸好我及时醒悟,明白了他的用意,马上就放开他了,真的,我没骗你。”
“你还说没骗我?”盼樱吼得更来劲:“你不是说哥只挨了一拳跌倒而已吗?”
“是啊!他是只挨一拳——重重的一拳,正好跌落在瓷瓶上而已嘛!”
“你……”盼樱还想再发飙,却被奕霆阻止。
“盼樱,伤是我自找的,和岩桂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怪他。”他笑著和岩桂打招呼“怎么这么晚才来?我还以为你会是第二个来看我的人欸!”
岩桂事先背好的忏悔词全噎在嘴里,他傻傻地张口结舌:“你……不生气?”
“我要生什么气?”奕霆莫名其妙地反问。
“气我……这……他……”岩桂指东画西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泄气地垮下肩:“算了,对不起!”
奕霆闻言更一头雾水:“什么叫‘算了,对不起’?岩桂你在说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