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吧?”
短短三个字,释放了他内心的禁锢,解开了他套在心上的枷锁,像寻获了钥匙般,启动了他澎湃的感情,他的眼潮湿了,却是前所未有的悸热。
她看穿了他的本性,她知明他的本质,月兑去重重外衣与伪装的无情是纯真圣洁的。是的,年少的无情是诗意的,是善良的,更是每个人都料想不到的热情真挚,一度他迷失了自己,芝苹却努力不懈地把他找回来!
暖暖的,热热的,不明所以的东西自心底升起,自他以为早已荒芜的心田升起,汇成巨流奔驰在脸上。
“不痛,一点都不痛。”
他同样烫痕斑斑的掌覆贴住她的手,突然间,他觉得她的手好温暖好温暖!
“珍重自己。”
“芝苹,我的灵魂会找到你的灵魂。”他的下巴因酸楚而颤抖,语音不清:“你也要为我珍重自己。”
“识哥……”芝苹急喘了几下:“对不起,我又任性,辜负了你,我是真的很幸福……”
“芝苹!”江裕夫妇泪已成河:“女儿啊!”
“爸,妈,告诉慈宁他们……我很幸福,不要为我哭,我不喜欢眼泪。”
“芝苹,等我,我就来!”无识已无泪:“黄泉路上凄冷,我会陪你走。”
芝苹的神识迷蒙,父母的泪,他俩眼底的余痕,每滴每颗都是爱呐!
后来,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哭了,以泪珠偿泪珠吧!
再望向他幽邃的星眸,郎君还是紧握着她的手,她最后绽放她秀美的笑颜,嘴唇喃喃成形。
“我爱你。”
在她眼睛合上的刹那,她看到的是闯入屋中的他们。
慈宁、奕霆、绿音,别为我伤悲,能见到全部我爱的人,芝苹很幸福……很幸福。
“芝苹!”
“心玥,快救芝苹!”慈宁的恐惧没如此深过,不,芝苹不能死,她连话都还没说,连傲凡都来不及介绍给她认识,芝苹怎么可以死?
扁芒大炽,包住了芝苹,笄月也不落人后地加以情环相助,众人屏息以待……
琉璃般的圆光回返褪去,留下笑容安详的她。
他们都呆住了,心玥和情环的力量没有产生半毫效果,连血都没有止,而芝苹的容颜,彷佛睡着了。
绿音呜咽一声,倒进丈夫怀中。
慈宁两脚疲软,差点跪坐在地,傲凡适时搂住她。
此刻的小屋,是灰色的死寂。
“芝苹!”奕霆走上前摇摇她:“嘿!还装死?别开玩笑了,快起来,快起来啊!”
江裕夫妇已不探究他们怪异的来历和光芒出自何处,他们的女儿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他们还有什么心思去想其他?
无识始终没有放开她,他不会再和她分开了。
“阿情。”他跟着芝苹如此唤他:“把我和芝苹一起火化,我要和芝苹一块睡在海里。”
海的旋律,好美,好醉人;千古不变之音呐!如果能徜徉在其中该有多好?
芝苹的笑语萦萦印在脑际,你怎能这么狠心?你怎能丢下我自己去?
无情还是握着她的手,还她一句她生前没听见的誓约。
“我爱你。”
无识倒下,无声无息,如他的爱那般悄悄追随。
但愿来生,但愿来生,还能与你相遇。阿情、识哥、爸、妈、慈宁、绿音、奕霆,谢谢你们。
“无情,是你!是你!”奕霆双目尽赤,挥拳就朝他揍去:“一定是你害死了芝苹!一定是你!”
拳,挟带着力量落在他的身上,他没有闪,也没有避,血滑出了嘴角,而他仍屹立不屈。
“你们走吧!”
无情抖开了斗篷,将奕霆送至门边:“不要吵到芝苹。”
“你!”奕霆正想上前,身形却硬生生地煞住。
“奕霆,走吧!”笄月抓住他!“起火了。”
原来无情不止震开了奕霆,还散发了火星,火花似乎有生命般壮大起声势。
“魔尊,你凭什么要芝苹死在这?”奕霆的愤恨中错杂着不甘愿的激越:“你凭什么?”
“凭我爱芝苹。”
冷寞已经扶着怀孕的绿音走出去,慈宁在傲凡的依持下开口:“奕霆,我们走吧!”
“就让他们在一起。”江父面无表情,空洞的心没有涟漪:“芝苹要火化,我们就照她的意思吧!”
傲凡搀着慈宁离开,江裕夫妇也相携而去。
“奕霆,走吧!”笄月不免惆怅,芝苹还没与他们熟识,就这么撒手,世事的变幻怎可预料?
“你不?”奕霆不想相信,但他的作为的确是要陪葬。
“我爱的人在这里,我为什么要走?”
“你别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
嘴角弯了弯,被火焰围拢的他竟有抹月亮的浅光:“我要你原谅?”
“魔尊你……”
“我不是魔尊了。”他拥着她:“再也不是了。”
“奕霆快走,出路快被烧断了。”笄月拉着他就跑,越过火簇的袭击逃出门,奕霆不时回首。
火中的他,彷佛静止。
大伙全在屋外,眼见火焰一步步吞尽房屋,但奇异地,火像是在小屋内落地生根,只在屋中焚烧,没有蔓延四邻的迹象。
慈宁泪洒衣襟,沾染了胸前挂的项链,由心镜和玥杖相组缩小的心玥。
蓦然,心玥杖透出红光;笄月的情环也同时散耀同样的红光。
“这……”慈宁疑惑,笄月却跳起来。
“芝苹没死!”
“什么?”
“芝苹没死!”笄月跃然:“芝苹的灵魂在心玥和情环里,难怪芝苹的肉身没有起色!”
“你在说什么呀?人死了,灵不就随轮回转世了吗?”
“你忘了五宝的力量?”笄月笑咧了嘴:“心玥再加上情环的力量足以使人转生成精灵,在半年内长成死前的年纪,只要留住魂魄,我们恰好在芝苹断气时赶到,所以留住了芝苹的神识!”
奕霆毫不迟疑便朝火屋大喊:“无情,你快出来,芝苹没死呀!”
火,熊熊燃烧,风姿绝代的舞,像是他们至死不渝的情,他们看得痴了,以至于没注意到一道人影闪进火场。
一时间,他们忽然开心不起来,因为屋内的他没有出来。
抬头,没有阳光,因为乌云不知何时罩满天际;他们都伫立着,直到雨丝朦朦胧胧地落下,直到火——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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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灰,抓在掌中撒进海里,岩上的他目送着灰烬飘落,海浪卷起波涛,吞掉渺小的灰颗。
“我欠你一份情。”
他身后的男人笑笑:“你欠我的是个完美的结局。芝苹没死,你怎么可以自暴自弃?”
海风调皮地与他的斗篷嬉戏,海岩上的他,遗世孤立:“我会找到她的灵魂。”
这是他所能给予的承诺,无受点点头,他也没什么好求的。
“芝苹教会了我很多,尤其,她让我知道,我今生的使命是为了她而把你拉出火焰两次。”无受拍拍他的背,有力的臂上赫然绵延火烧的疤痕:“幸好那时你还没被浓烟薰昏理智,不然我可要死在你掌下。”
那时候他溜进火场中,在视线不佳的火烟中找到他,想拉他幻挪出去,却被他当成意图不轨要扰搅芝苹永眠的人,差那么一点就打死他。
“记着,你欠我两条命,要拿大团圆来还我。”
“无受。”他喊住他,半天才道:“谢谢你。”
无受挥挥手,确定没有人在附近,画起光圈隐没。
听涛是非常别具深度的艺术,你要它喜它就奏喜,你若是悲,它就拍打出低回的调音。
芝苹啊!你是如此善体海的心,你从海中听到的是什么旋律?无识呢?你又听见了谁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