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陪客户谈完事情,正要回家。”欧孟希极力保持镇定,才能正常回答。
“别回家了,跟我们一起去唱KTV。”卓飞盛情相邀,突如其来的善解人意令小季无限感激。
可惜,欧孟希竟一口回绝。
“不了,我刚刚就是陪客户去那里,没兴趣再去折磨喉咙。”
小季不由得一阵失望,却听见卓飞继续又说:
“这样啊!那麻烦你帮个忙,小季有点头疼,她本来不愿意扫兴,想唱完歌再回家休息,不过,我愈想愈不妥,所以……麻烦你送她回家吧。”
卓飞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地说完,便把小季推到欧孟希面前。
这摆明打鸭子上架,硬要欧孟希帮忙不可。
“好,我一定安全将小季送回家。”欧孟希没半点勉强,还以熟稔的语气复诵小季的名字,宛如小季是他的好朋友,而非仅是第二次见面,谈不上任何交情的陌生人。
得到欧孟希的允诺,卓飞便眉开眼笑伴着任婕搭电梯走了。
虽然卓飞帮了小季一个大忙,瞧他那般喜形于色,小季忍不住要怀疑——他藉机撇开她的成分远多于帮她牵线。
***
“你是不是很难受?要不要先载你去医院看病?”开车送小季回家的途中,欧孟希忽然转过脸来看小季一下,关心地问。
“呃,不用……我的头好像已经不疼,应该没事了。”小季边回答边暗骂卓飞害她也必须撒谎。
“那就好,你这么安静,我还以为你的头疼变严重了。”
“我不该这么安静,我应该很聒噪吗?”小季浮现困惑之色,不是质问,而是好奇。
“唔,不能说聒噪,应该说是活泼。根据我对你的第一印象,还有董事长对你的描述,你应该是个活泼、坦率的女孩,跟任何人相处都能侃侃而谈。”
原来董事长提过她,那她被调到总公司,而且工作内容有够怪异的事,欧孟希必然一清二楚,毋须她赘言。
“根据我对你的第一印象,还有卓飞对你的描述,你应该是个亲切、随和的人,跟任何人相处都有话题可聊,可是,你却很安静。当别人很安静,我就不好意思叽叽喳喳了。”带着委屈,小季针对眼前的状况回应。
“喔,原来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该闷不吭声,害你觉得很无聊。”欧孟希听出了小季的委屈。
他并不在意自己是否亲切随和,不过,既然答应卓飞要照顾小季,就该认真尽责,让小季觉得宾至如归。刚才,他确实怠忽了责任,光顾着想别的事。
“其实,不对的是我,卓飞硬把我塞给你照顾,我却还要埋怨,我真是不知感激。”欧孟希的歉意十分诚恳,跟卓飞那种皮样截然不同,倒让小季后悔自己太斤斤计较、太恩将仇报。
她最大的失策是跟卓飞狼狈为奸地设计他,然而,那一点是无法坦白的,只能在心里说抱歉。
“举手之劳,本来就不用感激。我反而觉得,能用送你回家的方式欢迎新同事,挺有意思的。”欧孟希笑笑地抚平小季的不安,迟疑片刻,才又开口:“呃,任婕是公司的离职员工,而且已经离开很久了,你跟卓飞怎么会认识她?”
“任婕曾是我的店长,后来经由我的介绍,卓飞才认识了任婕。”
“店长?你是说……咖啡店?”小季的解答反而令欧孟希加深疑问。
“没错,任婕只是调职,不是辞职。”小季确定欧孟希也遭到董事长的误导,一面说一面等欧孟希露出豁然领悟的笑容。
但是,欧孟希没有笑,他笑不出来。
原来,任婕一直近在咫尺,始终未曾离开他的世界。
必怀、爱护、同情——不管出于何种理由,欧孟希都能理解董事长为何帮任婕骗他。任婕更有千百个理由要避开他,因为,当初,是他提出分手的。
假装离职,可以断绝两人可能接触的机会,跟他划清界线。
只是,任婕为何假装而不是真的离开呢?话说回来,他有什么权利追究这一点?他早就放弃了权利。
“敦化南路到了,接下来要怎么走?”欧孟希勉强拉回心神,询问小季的确实住处。
“往前第三条巷子右转,巷底那一栋红砖大厦就是我住的地方,我住一楼。”
红砖大厦?一楼?欧孟希暗吃一惊,没料到自己会再来到任婕的家门口。
“你一个人住吗?”或许任婕已经搬家,小季是新主人。
“不,我跟任婕一起住。她的家人移民加拿大以后,她把房间出租,我就成了她的室友。”
最后的寄望破灭。两年来,他刻意不经过附近,怕不小心从车窗看见任婕的身影,谁知今天不但重逢,还鬼使神差地回到当日分手的地点。命中注定他逃不开。
直到现在,他仍未彻底月兑离重逢的震撼。
午夜梦回,或在某些意志力较薄弱的时刻,他曾揣想过若再见到任婕,自己会有什么感觉?但种种揣想,皆不及真正再见到的那一瞬间震撼。
那一瞬间,他才明白,他是如此挂念任婕。
那一瞬间,若非任婕脸上的生疏冷漠阻止了他,他定会冲上去紧紧抱住她!
第四章
快到中午时,小季才走进办公室。
昨晚她就寝时,卓飞还没送任婕回家,所以她猜想卓飞跟任婕进行得很顺利;她也猜想,卓飞今天一定又直接去找任婕,不会来上班。
但是,一进门,她就看见卓飞横在沙发上睡觉。
她有点意外地走近卓飞,弯下腰、俯下头瞧着他的脸。
他是兴奋得整夜没合眼在补眠呢?抑或是懒病又发作了?
忽然,卓飞睁开眼睛,而且被吓一跳地叫起来:
“喂!你没事做吗?干嘛站在这里看着我?”
“我想找一点幸福的神采,可惜,你脸上好像没有。”小季一派无辜。
“当然没有啦!”卓飞一坐直并自怨自艾:“昨晚闷死啦!都是我在唱歌。早知道我应该听你的话,请任婕去听音乐会。”
小季早说过跟任婕约会时,最好安排比较有气质的活动,譬如去听古典音乐会。可是,卓飞认为那就宛如上教堂作礼拜,在那庄严神圣的场合,就算小季编得出退场的藉口,也不好中途离席,便没有采纳小季的建议。
卓飞千巴万望的,便是能跟任婕独处,愿望虽达,效果却不佳。
“昨晚都是你在唱歌,那,任婕在做什么?”小季摆出一副咨商专家的慈颜善目,好声相问。卓飞既已知错后悔,就不好再打击他了。
“在听我唱歌呀!”卓飞答得铿锵明快。
小季忍不住推卓飞一把,再射出两颗卫生眼。
“有人听你唱歌还不好吗?你还在不满意什么?”
“可是,她听得不太专心,有点怪怪的。”
敝怪的?欧孟希也怪怪的。小季涌起同病相怜的情绪,挨着卓飞坐下。
“唉!你觉不觉得,欧孟希跟任婕见面的时候,好像不太热络?”
“他们应该热络吗?”卓飞反问。
“他们曾经是同事,见到面至少该叙叙旧。”小季继续推演。
“也许他们没啥交情。”卓飞不喜欢小季的怀疑,一个劲儿排除。
“再怎么没交情,礼貌一下打声招呼总应该吧?可是,他们连一句话也没跟对方说。”
“啊!我晓得了,他们曾经吵过架,从此不再跟对方讲话。”
“任捷不是会跟人吵架的人。”小季笃定地摇摇头。
“孟希也不是。”卓飞垮下肩膀,开始萌生不祥的感觉。
然而,怀疑终归不是事实。他不喜欢困在怀疑当中,就算情势对自己不利,亦宁可拨开怀疑面对事实。况且,是与否之间,各有百分之五十的机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