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办法找到场地了!她转而扬起笑容并凝目盯视理哲,先顺时钟绕着他走一圈,再逆时钟走一圈,把他彻底打量个够才停步,才故作惊奇地接着说:
“哎呀,其实你长得很好看嘛。”
“你就是在想这件事?”理哲有点错愕。
“唔……你的脸部轮廓俊朗有型,你的身体线条比例完美,你整个人简直是上帝的杰作。”贝嘉故意忽视理哲的错愕,自顾自品头论足。
这回,理哲全身都发麻了,那些肉麻的形容词害他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停,别再浪费口水,有什么阴谋你就直说吧。”为免刺激过度,导致脑充血呜呼暴毙,理哲赶紧说。
“既然是阴谋,怎么能直说呢?”贝嘉的笑靥极为无邪、极为纯真,连天使都自叹弗如。
“我数到三,不说就拉倒。”理哲正色下最后通牒。
“干嘛这么严肃呀?我不过是想请你帮个小忙而已。”
“帮什么忙?”
“是这样的,我们工作室打算开个素描班,女模特儿还好找,男模特儿就不行啦。很少男孩子愿意做这行,肯花双倍的价钱都不一定请得到,所以,能不能麻烦你——”
“人体模特儿!”理哲领悟过来,失声打断贝嘉。“那不是要吗?”
“是啊,这是谁都知道的常识。”贝嘉理所当然睁着澄亮的眼睛。
“你叫我去当人体模特儿?堂堂康氏集团的总经理当众?你是巴不得我变成社会版的头条新闻吗?”理哲的口气有些僵硬。
“不是工商版吗?”贝嘉问。
霎时,理哲连眼神也僵硬了。贝嘉却视若无睹,又故作无奈地说:
“人体绘画可是艺术呢,没想到你的脑筋这么古板,竟然歧视人体模特儿。”
“我才不古板,也没有歧视任何人,问题是我做不来,这个忙我帮不上。”
“我懂了,原来你会害羞,你不敢当众。”贝嘉瞅着理哲直笑。
“难道你敢?”理哲不甘示弱地反问。
“我也不敢,我条件不好嘛,画我的不如去画洗衣板。”
理哲的唇角忍不住弯起来,完全失去恼火的力气。
“既然你不肯捐献身体,那就道义补偿好了。”贝嘉又说。
“补偿什么?”理哲记得自己并未答应要帮忙,既未答应何来补偿?然而,他还是顺着贝嘉的话询问,他觉得自己好像掉进贝嘉预设的陷阱。
“赞助场地呀。”贝嘉笑得志得意满,瞎扯半天的目的终于现身。
此时,最聪明的应对之策便是一口拒绝,这样,贝嘉的阴谋便功亏一篑,就得意不起来了;可是,一触及贝嘉眼中的期待,理哲就不忍心教她失望。不过,他也不能任她子取予求,起码得难她一难。
“可以啊,客厅可以借,只要你们使用的时候把桌椅搬到墙边,用完再还原,而且不介意我在旁边走来走去。”理哲出的难题其实只有半个,因为客厅很大,不用搬动桌椅也有足够的空间可用。
“你不必在旁边走来走去呀,你可以待在房里嘛。”贝嘉试着排除剩下的半个难题。
“我总要出来倒水、拿东西什么的——”
“我帮你。”贝嘉义不容辞地抢白。“只要你拨通电话,想要什么我立刻帮你送进房里。”
“可是,一直待在房里好闷的,像坐牢一样,太不人道了。”
“那就出去约会吧,约会就不闷了。你可以每个礼拜六都出去约会,等我们下课以后才回来。”贝嘉的如意算盘真够喧宾夺主,为了大家,她只好罔顾理哲的权益。
“我是可以配合啦,可是我爸妈回来以后,你也要规定他们每个礼拜六都出去约会吗?”
贝嘉倒没想到这点,强迫两位长辈离家出走,是说不过去的。
“唉,结果还是行不通。”贝嘉挫败地坐倒在沙发上。
理哲总算难倒贝嘉了,可是,他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后悔自己多此一举。他还是喜欢看见贝嘉洋洋自得、生龙活虎的样子,让贝嘉挫败并不能使他快乐。
“如果你真心诚意的求求我,就行得通。”理哲自动停止了作弄,意在言外。
“你有别的办法?”贝嘉兴奋地直起身,重新燃起希望。
“嗯。”理哲缓缓说:“我家有间别墅在八里海边,顶楼大约二十五坪,设计成和室,全部铺榉木地板,没有家具,而且三面墙壁都开了一长排的窗户,采光非常好——”
“太棒了!”理哲还未说完,贝嘉已雀跃地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又蹦又跳地说。求求你、求求你,只要你肯借,一千声一万声求求你都行。”
理哲的背脊又闪过一阵战栗,头皮又泛起一阵酥麻,可是,这次他没有拉开贝嘉,因为他的双膝同时有些发软,加上贝嘉蹦跳的力量过大,他居然重心不稳地向后倒去,抱着贝嘉一同倒向沙发。
贝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然后,整个人就压在理哲的身上,而她的唇竟不偏不倚压住了理哲的唇。
天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贝嘉张着眼与理哲四目相瞪,脑壳里宛如有座火山爆发,两耳隆隆乱响,整张脸都烧红了。
贝嘉连忙用手撑住沙发想要起身,谁知理哲也挪动姿势急着起身,一不小心勾到对方的脚,不但无法分开,反而又一起滚下沙发,一起跌落在地毯上。这次,变成理哲压着贝嘉,理哲的唇压着贝嘉的唇。
另一座火山又在脑壳里爆发,把贝嘉的神识炸昏了。她呆然躺着,耳间似有催眠的咒语传入,竟慵慵懒懒、迷迷幻幻闭起了眼睛。
“你别动,我先起来。”理哲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低沉,驱散了催眠的咒语,拉回了贝嘉的神识。
贝嘉重新睁开眼睛,才醒觉理哲的唇已离开她的唇。
贝嘉真的没有动,有生以来头一次如此温顺听话,直到理哲顺利挪身在一旁坐好,她还是没有动。她的脑、她的心、她的身体被一种奇异的悸动颤荡得飘飘忽忽,宛如不真实的存在,她怕自己一动便会分崩离析,连影子都不见了。
理哲也呆呆坐着,他的力气只够起身坐好,然后就定在那里了。尴尬如电子般密布在空气中,他应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来化解,可是他找不到适合说的,也不知道如何做。
那仅是意外而已,为什么他无法泰然处之?
贝嘉早我行我素地把他当成哥哥,而且左一声哥哥右一声哥哥叫得他不得不习惯。他实在可以把方才的意外接触视为兄妹之吻,可是,他做不到,他全身的血液彷佛刚被煮沸过,虽然人已关灭,但仍团团冒着热气,他无法自欺欺人。
“铃——”响亮的电话铃声蓦然震破沉默,理哲趁机一跃而起,逃跑似地冲向电话。
贝嘉也被电话钤声震回现实世界,也趁机一跃而起,也逃跑似地走向自己的房间,但她的脚步顷刻就被理哲的声音拦下。
“贝嘉,你的电话。”
“我的?”竟然不是理哲的爱情热线而是她的电话?讶异缓和了贝嘉的慌窘,使她看似冷静的接过理哲手中的电话。
是剑辉,他问贝嘉有没有空去参观温室,他可以开车来接她。
贝嘉立刻答应了剑辉的邀请。她正需要离开理哲的身边,以免呼吸愈来愈困难。
剑辉的温室很大,用钢条嵌住透明玻璃建成,宛如百花园,也像小型森林,美丽得让贝嘉直赞不虚此行。
温室北面的树荫下还设了个吧台,可供应冷热饮,吧台前摆放五张高脚椅。坐在那儿喝饮料可谓一大享受,因为放眼室外净是蓝天白云环抱,注目室内则是花颜与女敕叶软枝编织成的缤纷色彩,坐在那儿等于坐在一幅灿丽的图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