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久不久在深宵便会听到狼嗥和哭泣,每一次淑贤也会躲进被窝里。
直至有一天,当她跑到工人房,看到马姐把自己吊在横樑之上,动也不动,她立刻告诉母亲,然后一大群人来了把马姐抬走。
淑贤在数日后发问:“为什么马姐不再在我们家打工?”
“罪孽”就是她母亲的答案。
之后,她母亲诚心向佛,并告诉淑贤只要她们日间不停地敲经,晚间就不再有狼嗥。
长大之后,淑贤终于明白那些日子所发生的事,但性所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可怕的罪孽。当然,婚后的这些年来她对性改观了许多,但压根儿还是抗拒。
不过,既然成德要求,她只有在家从夫。
淑贤耐心的忍受着的痛楚,等待丈夫到达高潮。
黑暗令幻想特别活跃,同床异梦,成德从没有理会过亲热时淑贤在想什么。
他像嗅到玫瑰香,还有紫罗兰香,嗅觉是他最灵敏的感官,就在他到达高潮时,一室满是花香。
终于,他放开手,让淑贤说话,但此时她已无话可说,只是默默看着丈夫呼呼入睡,自己则不能再堕梦乡了。她感到丈夫有点异样,但同时又庆幸他仍然需要自己。
同一时间,在顶楼的一间客房中,徐医生用门匙打开自己的房门,他看到Cynthia穿着睡袍坐在梳妆镜前,刷着发尾,她手上执着的正是成德所送的古董发刷。
从梳妆镜子的反映中,她看到丈夫的茫然。
Cynthia转身站起来:“你不是真的和他说了?”
徐医生没有回答。
“我刚才只是和你说说笑。”Cynthia投进丈夫的怀里。
“你刚才不是说笑的,你的答案是真心的。”徐医生抱住妻子。“我的确是问过你:『如果我让你和世上的一个男人睡,你会选谁?』同时,你的确是这样回答:『我会选迸成德。』”
“刚才我俩也醉得很,我以为你是戏言,所以便胡说八道。你不是真的和他说了?”Cynthia着紧的,“我是不会和他睡的。”
“但你终有一天会和其他男人睡。”含着笑说。
“我不会!我会守!”Cynthia抱紧丈夫。
“我不需要你守,我想你快乐,只要你不离开我便行。”徐医生淡然地,“我想得很清楚,我宁愿把你交托给一位正人君子。”
“为什么你这样小觑你自己选的妻子,你不相信我可以为你守一世?”Cynthia气得哭了。
“别生气,”徐医生对妻子永远体贴入微,“其实是我自私,我不想你趁我沉睡之时,躺在我身边悄悄的自慰,听着你那种被极力抑压的申吟声,而我则无能为力。你每叫一声就像在提醒我一次:『GeorgeZee,你不是男人!』”徐医生努力掩饰着痛苦。
“原来你知道。”Cynthia无地自容,“你不是每晚睡前也服食安眠药的吗?”
“有一晚,药吃光了,我忘了把新的带回来。”徐医生发出低沉的声线。
“对不起。”Cynthia内疚地,“我不是有心伤害你的,但我躺在你身旁自慰,我便可以假想正和你干,我是一直想着你的。”
“我完全明白。”徐医生点点头,“但你这样令我很内疚,我没法满足妻子的性需要,是名副其实的无能丈夫。”
“我答应你以后不会这样做。”Cynthia捉紧丈夫粗壮的手臂。
“将来当你和其他人亲热时,只要你仍然想着我,我已经很安慰。”徐医生说。
“George,你不再爱我吗?”Cynthia不明白。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医生强调,“我只想你快乐。”
“那么,请你不要再做傻事,把我送给别人。”Cynthia声泪俱下。“令我快乐,可以有很多种方法。”
“还有什么方法?”徐医生问。
“例如……”一时间Cynthia想不出来。
“例如怎样?”徐医生追问,“怎样可以代替亲热?”
Cynthia急忙的跑到梳妆台前,从抽屉中把剪刀拾起。“我最爱你,其次是我的头发,就请你为我修剪发端的分岔,这样我已经快乐满足。”Cynthia把剪刀递给丈夫。
徐医生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把剪刀接住。“你真的这样便快乐满足?”
“不是每一个丈夫也有和妻子修发的耐性和体贴,为什么我不可以快乐满足?”
二人就坐在床尾,不发一言。徐医生右手执起妻子的一小束黑发,左手控制剪刀仔细地为她挑出分岔的发端,小心剪去。
Cynthia说:“你刚才的话一定吓坏了成德。”
“他以为我神经病。”徐医生说。
剪刀开合时发出金属磨擦的铿锵,剪掉了分岔,每一条头发也变得:“一心一意”。
碎发散落一刻不知飘到哪里去,为妻子修发也是一种柏拉图式的情意绵绵。
一九六七年一月一日的凌晨实在发生了太多事,酒店里没有一个人是睡得酣的,有些是因为太尽兴,心情未能一时间平伏下来;有些则是因为把烦恼带到床上,然后又送不走它。
快日上三竿,淑贤拉开窗帘。
淑贤坐在床边轻轻叫嚷:“成德,快起床吧!”
张开惺忪睡眼,成德只见到已装扮得花枝招展的妻子。
“我们不是要到大堂参加『蛋酒』派对吗?”淑贤带笑抚着丈夫的脸庞,“你昨夜像疯了似的。”
“我?”成德努力想着昨夜所发生的事,“昨夜全世界也疯了。”
“昨夜全世界也喝了酒嘛!”淑贤拉起成德,“现在全世界也在大堂的蛋酒派对,快起床吧!”
蛋酒是Eggnog,成分除了鸡蛋,还有女乃油、砂糖、香料、白兰地和其他酒,可冷饮也可热饮。但每个调酒师也有不同的Eggnog配方,英国传统最喜欢以这种鸡尾酒来庆祝元旦。
成德的酒气还未过,只感头重脚轻。
“别要徐医生和Cynthia久等!”淑贤再催促。
听到这两个名字,成德惊醒过来。他松月兑了妻子的手,煞有介事地推搪,“我还是多睡一回,你自己下去。”然后钻回被窝。
“我怎可以丢下你一个,”淑贤坐在床上陪丈夫,“我也不下去了。”
成德大被盖着头,“大家也不下去好了。”
酒店大堂内,人们一清早已喝得酩酊大醉,还是他们根本没有清醒过?
Cynthia手上执着的已经是第三杯蛋酒,“看来成德真的被你吓怕了。”
徐医生一笑置之,只是用指尖搅着杯中的蛋酒,然后一舌忝食指。
“我想你还是和人家解释清楚,告诉成德你昨夜是酒后胡言乱语。”Cynthia站在他面前凝重地,“你听到没有?”
徐医生望着妻子的发端,“真是一点分岔也没有,看我的杰作。”
“你倒要珍惜友谊,知己难求。”Cynthia说。
“他们不是正从楼梯下来吗?”徐医生用视线来指引妻子。
淑贤正拉着成德步下连接大堂正中央、极高耸的长阶级,当她看到徐氏夫妇,她高兴地招手。“对不起,我们来迟了。”
成德面对徐医生时有点尴尬。
但徐医生则神态自若:“我先多拿两杯Eggnog给你俩。”
“在哪?我帮你!”淑贤紧随徐医生朝向酒吧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