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叔闻言,不禁老泪纵横,哽咽他说:"是呀,这小子一向是击不倒的,个性死硬得很,我也不相信他会这样就走,还有这么多事他还没完成-…"
"谢谢您大老远告诉我这件事,我会尽快抽空去一趟。"
"小佑子——"霍叔叫着他的小名,张口欲言又止。"事情没那么简单,会长在失去意识之前,特别叮咛我来找你。我想,他的意思是要你帮他这个忙。"
他吃惊地矗然回头,两眼直视着霍叔。"不可能的,他不可这样要求我,我们都知道我是不可
能再回去的。"
面对年轻人的盛怒,霍叔深吸了口气,他们两人发怒时的神情多像呀!"小佑子,若不是情况危急,我想会长也不会做这样的打算。只是,他接掌龙传会才三年,会里有些反派旧势力还没根除,外敌也虎视眈眈,此刻是内忧外患夹击,如果大家知道他短期之内无法清醒过来,龙传会马上就会有叛变。你父亲多年来的心血也就付之一炬了。"
"龙传会的兴亡,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现在姓魏,和尉家也没关系了。"听到霍叔提起父亲,他刻意冷漠以待。他花了许多苦心,好不容易才月兑离龙传会,改姓后只身飞到台湾,他可不想前功尽弃。
霍叔又是一声长叹。前会长对两兄弟的严苛教育,是众所皆知的,不能责怪他想远离龙传会的意图。"龙传会和你父亲对你来说可能不具任何意义,但是会长呢?不要跟我说你对这位孪生哥哥没有感情。"
霍叔可真是下对了棋。从小到大,早几秒钟出世的尉佐替弟弟尉佑扛了不少罪名,他极小就对自己出生帮派的事认命了,唯独尉佑仍一心一意想改变命运。虽然两人的外貌犹如复制一般,但个性却是南辕北辙;对于帮派的血腥,尉佐隐藏感情用冷酷去接受,尉佑却用整个感情去排拒。对于父亲的期望,尉佐的表现优异得超乎他人预期,尉佑却是处处叛逆,让自己像个白痴。
尉佐知道弟弟若待在龙传会,一生终会毁了,他开始加倍努力扛下两个人的责任,留给尉佑更多的空间。在他们十八岁那年,一场血并的成人礼中,尉佐安排让孪生弟弟丧生在混乱的帮派血并。从此,尉佑自由了。这件事仅有兄弟两人,还有共谋的霍叔知情。父亲一直到三年前去世时,仍被瞒在鼓里。
霍叙说对了。他可以不理会龙传会,他可以不管父亲的遗忘,但是,他绝对无法在尉佐需要他时,弃他于不顾。这十多年来,他的新生命是尉佐给他的,他理当报答。"你要我怎么做?"
"跟我回日本,在会长清醒之前,以会长身分继续执掌会内事务,推动进行中的计划,稳住人心。"
"好吧!"尉佑脸上满是无奈。"可是我们分开这么多年了,你确定我们还是长得一样?"
霍叔若有所思地审视着他,一手模着山羊胡。"剪掉那头乱发,拔掉耳环,点掉右颊上的黑痔,想办法让你稍微白一点点,再换套笔挺的西装,连你去世的父母都认不出来。更何况,大家早就忘掉会长曾有个孪生弟弟,没有人会怀疑的。"
尉佑顿时觉得自己在太阳的照射下正在蒸发,慢慢地消失在地球上,取而代之的是重生的尉佑。如同所有孪生兄弟一样,小则候总喜欢玩身分互调的游戏,但他们绝对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不再是一场游戏,而是关乎帮派存亡,以及和平或是战争。"我先声明,我绝对不涉入血腥事件。"
"可以,这方面我可以帮你下决定。但是,你必须接受短期的体能还有武术打斗训练。一旦你成为会长,便是将你的生命暴露在空气中,你必须要能够防卫自己。我只希望你小时候的基础还没有全都废掉。"
尉佑自嘲地笑笑。"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把武术动作全部转换为柔软的舞台肢体动作了。"
霍叔长吁了口气,抬手揉捏疼痛的太阳穴。"看来,我们有得忙了。"他突然伸手捉住尉佑的臂膀,又是一阵唉嘘。"你看看你的肌肉,软趴趴的,从现在开始,你每天都要待在健身房里。"
"我警告你,我不是尉佐,你不要想把我改造成他。"尉佑倏地转身,低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霍叔懒洋洋地抬眼回视他,慢条斯理他说:"小佑子,即使你从小就刻意表现得和他不一样,但你终究会发现,其实你们完全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他不是全然无情的人,就像你也不是不懂冷酷一般,你们两人只是互朝对方刻意隐藏的方向进行罢了。"
霍叔无视于尉佑怒火般的目光,意味深长他说。"你不必刻意揣摩他,你只要打开牢笼,将黑暗的自己释放出来就可以了。"
尉佑放弃与霍叔大眼瞪小眼的对峙,开口骂了句脏话。
"喔,我们还要改掉你满嘴的脏话,会长从来不讲粗俗的话。"
"真是高贵的帮派。"尉佑语带嘲讽。"请问除了改变外型。上健身房练武术之外,还有什么惊奇在日本等我吗?"
"还有一个——女人。"
尉佑对这答案倒是不意外,从小尉佐身边就围绕着成打的女人。"我可不代他侍候他的众女友们。"
"其他人你可以不管,但只有一个女人,你不仅要理她,还要随时监管她,
尉佑吹了声口哨。"哇,我不晓得浪子也有固定下来的时候,她是谁?"
"你的嫂子——花流会会长的独生女,花羽君,她可能也是预谋杀害会长的凶嫌。"
"我早该知道尉佐的生活不会太单调。"
两人无语地走了一段,尉佑狠狠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块。"该死的,我到日本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尉佐叫醒。"
"我们一定要改掉你骂脏话的习惯,否则会长纵使是处于昏迷,还是会睡得不安稳。"霍叔夸张地直摇头。
第三章
日本北海道
清晨下了一场大雪,地上积满厚厚一层雪化。尉佑寒着脸,穿着棉薄的功夫衫,肩上挑着两担水,在庭院里来来回回地快步跑。
这是哪门子的武术训练?他心里嘀咕。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还用这么不科学的方式?他比较
偏好在附有暖气设备的健身房里,踩着配备精密电脑的跑步机。
为了避免行踪曝光,霍叔将他安置在这所隐密的山庄,前不着村后不着后,让他连逃出去的意愿都没有。镇日下着雪的零下温度,他的肤色不变白也很难。
霍叔安排的短期密集训练,一点也不含糊。每天早上五时起床,开始户外暖身操,吃完早餐,开始武术拳击课程。下午,他还要学习西洋剑及射击。尉佐的枪法闻名于道上,他至少不能差太大。晚上,则安排软性的课程——温习日文。由于离开日本已有十多年,再加上这中间有多年是在英国读书,要找回原有的腔调比较困难。幸好,龙传会里大多数人仍讲中文,还不会有很大的问题。临睡前,他必须熟读霍叔留下来的龙传会资料,听说尉佐可以叫得出会内百分之五十子弟的名字。这项特殊才艺尉佑是怎么学也学不会,他决定将所有叫不出名字的原因推给枪伤。
集训一个月,他整整瘦了五公斤,肌肉也比以前结实。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愈来愈少讲话,武术训练剥夺了他原有的开朗闲散,转为敏锐专注的眼神。他从龙传会存档的录影带中,看到哥哥在帮内开会决策。主持仪式时的模样。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说话的语调变得和哥哥一样简洁平板,完全不像之前在台湾授课时的热情奔放。他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