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半夜,薇亚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愈想脑海中的思绪愈纷乱,于是她下床,也学母亲翻箱倒柜,翻山了一大堆旧什物,找出十年前织了一半,曾说织好要给麦玉霞看的那件针织毛衣。那是一件墨绿色的外套,十年前她织好了前襟和一只袖子,不知道为什么,十年来一直忘了织另外一只袖子?如今看着那件千头万绪的毛织物,竟回想不起来当初的织法。
第五章
棒天中午以后,薇亚从睡梦中醒来,想起昨天夜里的事,心情有点无奈,想想今天,不晓得该怎么安排,她躺在床上费尽思量,好半天才勉强起床来。她跋着拖鞋,到厨房冲牛女乃喝,发现母亲也才刚起床,正在餐桌前喝咖啡。薇亚想问母亲,晚餐打算准备什么菜肴,织香看女儿凑过来想说话,却不耐烦地端起咖啡杯就往客厅走,不给女儿开口的机会。薇亚被母亲的态度搞得一头雾水,她不想再自讨没趣,只好也把牛女乃端进卧房里,然后一整个下午躲在房里心烦意乱。
到了傍晚,织香终于从卧房出来,走到厨房,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肉,打算做红烧牛腩。
“妈,千钟他们家有不吃牛肉的禁忌!”薇亚一看见母亲的动作,立刻跟过来探测。
“既然他这么遵守家规禁忌,他们家祖宗应该再立个规定,叫他结了婚就不准在外面偷腥!”织香把牛肉丢在流理楼上,语带嘲弄地对女儿说:“不吃牛肉的人,也不见得比谁高级,这样好了,牛肉我吃,等他来了,我开个鱼罐头给他吃,反正又不是请女婿,何必那么慎重!”
“妈,我看你去休息好了,晚餐我来煮吧!”薇亚委婉地建议。
织香一双精明的眼睛,在女儿脸上扫视了一下,看女儿那副心急不堪的模样,她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叹着气,不置可否地离开。薇亚等母亲离开厨房,便收起那盒牛肉,另外从冰箱里搬出鲑鱼、鸡肉、虾仁、洋葱、蕃茄、瓜果蔬菜、八角茵香、葱姜蒜辣……等等,准备精心烹调一顿关系着自己终生幸福的晚餐。
晚上七点左右,薇亚摆好了满满一桌的食物,左盼右顾,就是不见千钟的影子。织香早把冷嘲热讽的话,说了不知几箩筐。薇亚内心焦急,却不断以路上塞车的理由,试图帮千钟解释,安抚母亲的情绪,她甚至委婉地劝母亲先吃饭。
“客人没到,主人吃什么饭?”织香没好气地说。她看见女儿煮了那一桌丰盛的菜色:心里就恼火,女儿不但把冰箱里的食物全煮空了,还擅自使用了她所收藏的名贵磁器,餐桌上甚至铺着精美的桌巾呢!
薇亚正要找话来虚应母亲,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她急忙接起电话,果然是千钟。千钟在电话里,软弱心虚地说他临时有事,没办法来赴约吃晚餐,他问薇亚可不可以改天……。薇亚心里虽然受了创痛,但她不愿让母亲察觉,因此挂掉电话之后,她故意忽略千钟的气弱心虚,佯装着体谅千钟,替他说明了缺席的原因:
“公司临时有紧急事件要处理,所以今天晚上千钟他没办法来。在社会上工作就是这样,领人家的薪水,常常身不由己……”
“枉费你忙了半天,煮了这么多菜,我们两个只好慢慢吃,这堆菜,我看差不多要三天才吃得完!”织香经描淡写地说,她似乎对叶千钟的矢约毫不在意,顺手翻开电子锅,帮自己盛了一碗饭,也帮女儿盛了一碗。
那天晚上,薇亚几乎咽不下那碗饭,她表面上佯装着没事:全里却恨不得立刻找到千钟,当面问他个明白
千钟好象故意躲着薇亚似的,三天后才让薇亚找到他。当他们在常去的“想飞茶艺馆”里碰面时,千钟面对薇亚的质疑,除了一脸懊悔的神情之外,根本无言以对。
“千钟,你这个样子,我到底该怎么向我妈交代?难道你说过的那些承诺,都是骗人的?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待我!”
“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是真心爱你,只是我最近压力真的好大,请你原谅我!”
“我可以原谅你,问题是我妈她……”
“你放心,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我会打电话向你妈妈赔罪!”
于是当天晚上,叶千钟终于鼓起勇气,打了电话给薇亚的母亲。织香接到叶千钟的电话,听做口口声声说抱歉,一副懊悔欲死、难堪羞愧的样子,织香没把对待女儿那套冷潮热讽的手段,拿来对付叶千钟,她只是冷静地说:“既然叶先生觉得来寒舍吃饭,精神压力这么大,那我们就改个地点见面吧!明天晚上七点,我请叶先生到“枫丹白露”餐厅吃个饭,请务必赏脸……:“
第二天晚上七点左右,织香和女儿准时来到枫丹白露餐厅。母女俩站在餐厅门口,就外人的眼光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对美丽相当、气质各异的姊妹花。无奈她们左等右盼,就是迟迟不见叶千钟的影子,最后只好先进去餐厅用餐,并且预先交代柜台服务生,万一叶千钟赶来,记得通知她们。
这一餐饭,薇亚吃得很慢,虽然她实在毫无胃口,却不断装出热络的态度,故意和母亲谈论食物的美味程度与烹调手法。织香倒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彷佛今晚她只是和女儿出来用餐,叶千钟来不来,她都无所谓似的。而那天晚上,叶千钟果然再度爽约了!
之后的一整个礼拜,织香看女儿神色樵摔,精神委靡,眼眶下那两个明显的黑眼袋,好几天不曾消失,只好不断地劝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认清楚事实就好了,你还年轻,将来的机会还多着,以后眼睛放亮一站,比叶千钟条件好的男人,满街都是,随便找一个都胜过叶千钟。女人的感情最宝贵,不能胡里胡涂就付出……:“
织香说了半天,看女儿毫无反应,只是窝在沙发里,低头搓弄着手中的棒针,正在织一件几年前没织完的毛衣。依照女儿往常的个性,最爱顶嘴,每回听见她说什么,总要努力抗辩:“妈,你不了解……,其实事情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诸如此类的话。这几天,织香看女儿连顶嘴的意图都没有,只是在那儿拚命织弄毛衣,看她样子,似乎忘了当初的针法,因此不停地折拆织织、织织拆拆,浪费时间却毫无进展。
“织不出来就算了,要什么式样的毛衣,去百货公司的专柜里挑一件,不是省事多了!”织香故意说。
“自己亲手织的,跟买来的意义不同!”薇亚终于轻声开口。
“反正现在天气还热,织毛衣做什么?”织香只想引女儿说话,试探它的反应。
“等冬天才要织,那就来不及了……”薇亚喃喃自语,把一团毛线扯得更用力。
那个礼拜有个假日,织香悠惠女儿打电话给麦玉霞,邀请她来家里。薇亚以为母亲又要陪郑国诗出国了,每次母亲陪郑国诗出差,总会建议她邀请麦玉霞来家里住几天。薇亚也正想找麦玉霞说说心里的话,这些日子来,她有苦难言,都快闷出病了,她打电话给麦玉霞,麦玉霞很快就赶来。奇怪的是,麦玉霞刚到,郑国诗也来了!
薇亚把麦玉霞带到自己的卧室里,关起门来,两个女孩儿窝在窗边的沙发上,薇亚一双失魂暗淡的眼睛揪着麦玉霞,正想说句知心话,告诉麦玉霞,她之所以今天会和千钟落人这场僵局,都是母亲一手造成的……话都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母亲来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