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不回家吗?”薇亚略带挑垃地间。
“如果你肯留下来,我就不回家!”千钟的语气似乎很认真。
“算了!还是等时机成熟以后吧!目前我还不想跟我妈决裂,她对我恩惠太深了,我不能辜负她。”薇亚的眼角里有着一丝自我解嘲的无奈。
“你对我的恩惠也太深了,我绝对不能辜负你……”千钟说着便下床,从背后紧紧拥抱着薇亚。
薇亚喜欢这种深情依恨的感觉,爱情能使彼此的自我知觉强烈扩大,相对于两人之间的外面世界,就会变得渺小失真。男人的迷恋让薇亚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竟是那么重要,那么无可取代,这不就是刻骨铭心的爱情滋味吗?薇亚转身在男人的耳畔轻轻嚷语:“千钟,你知道吗?我好期待不必躲在黑暗中,当你的秘密情人,我渴望走到阳光底下,让我们的感情受到光明正大的肯定。”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弭补的!”千钟的语气里夹杂着无限的怜惜与自责。
薇亚仰起脸来,透过蒙陇的泪光凝视千钟,千钟急忙要帮她擦去眼角的泪痕,薇亚握住千钟的手,轻叹着阻止,她要千钟记住她挂泪离去的模样,但是不明究理的千钟,却满脸疑惑。薇亚故意在深情的泪光里,留给千钟一个凄楚的微笑,然后立刻转身离去……
回家的路上,薇亚在汽车里,自己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她边开车边又想起麦玉霞的话——关于公司里有女同事,打电话向母亲告密的事。这几天她反复思量,虽觉得不无可能,但就是有一个疑点让她想不透:以母亲的脾气,若是证据确凿,早就和她摊牌了,哪有可能忍到现在还不发作?因此这件事就她判断,极可能是母亲编造证据,骗麦玉霞来套她口实。她有点后悔那天在咖啡坊里,因为一时心急而告诉麦玉霞那么多事情,不过,麦玉霞的为人,她当然是信得过,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这么多年来,麦玉霞总是遵守两人之间的默契,从来没有背叛过她。虽然她有点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像麦玉霞这样的人,无论是真清高还是假圣女,反正她做事情非常小心谨慎,连别人考虑不到的地方,她都会设想得很仔细,像这样的人,当然不会出卖她的秘密。所以金薇亚决定——疑点只是疑点,只要不轻易招认,疑点就成不了事实。如此一来,就算精明如母亲,想必也拿她无可奈何。
金薇亚把车停在公寓楼下的巷子里,在空无一人的公寓电梯内,她习惯性地照着电梯里的镜子,发觉嘴唇上的口红都模糊掉了,她赶紧补了些口红颜色,然后装着若无其事的神情,走出电梯。在这栋半新不旧的电梯公寓里,金薇亚母女俩拥有格局五十坪宽敞的室内空间。入门前,她先在玄关处换拖鞋,看见客厅的灯还亮着,她早就在心里想好了晚归的借口。
金薇亚一进门就闻到客厅里满屋的烟味,她看见母亲姿态宛如贵妇般斜倚在沙发上,冷漠地抽着烟。金薇亚的母亲——织香,果然是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无论外貌或身材,依旧是美人风韵,盛丽不减当年。织香的坐姿,正好背对着沙发旁那盏直立式艺术罩灯,薇亚一时看不清楚母亲脸上的表情,只看见灯下的茶几上,烟灰缸里丢满了凌乱的烟蒂。
“妈妈,你尽量少抽点烟,上次你胃痛,医生不是说抽烟容易使你的胃溃疡复发……”
“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只要管好你自己,懂得什么叫自爱就够了。”织香冷冷地说。她把手里烧得只剩半截的香烟,丢在茶几上那半杯冷咖啡里,然后直挺挺地站起身来,呕气着往卧室走去。
薇亚听见碎然一声重摔房门的巨响,她怔忡地站了一会儿,暗自叹气,然后她移动脚步,弯腰收拾母亲所留下的烟蒂,并且顺手把茶几上那只脏活的咖啡杯,拿到厨房里仔细地清洗……
金薇亚怀着一颗既骄傲又崛强的心,坐在书桌前,对着一只小桌镜化妆。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实,金薇亚觉得——像她这样既成熟又美丽的女人,卧房里竟然连个梳妆台都没有,只有一张笨重的橡木书桌!
不满归不满,她仍然一丝不苟地匀着妆。她把桌上那林林总总十几瓶的化妆水、调理露、乳液、隔离霜……,一罐罐轮流倒出来,一层层往脸上涂抹,它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镜子,手指拚命在脸上搓揉,那股用力的劲儿,要不是跟自己的脸过意不去,就是准备上战场苞敌人厮杀对决。
是的,今天她的确是要上战场。上个月叶千钟的老婆临盆,生下一个女儿,前几天那个专门跟她过不去的女同事萧淑贞,乘机起阅说要去叶千钟家喝弥月酒。这件事该怎么说呢?即使是人居都市的金薇亚也知道,按照一般民间习俗,生女儿哪来的弥月喜酒喝?只不过是萧淑贞瞎起阅,说大伙儿就当作小组聚餐,联络联络同事问的感情。“哼!”金薇亚认为,要办小组聚餐,何必大老远跑去三义,台中餐馆多的是,像这种存心不良的聚会,她当然不想参加,但是当萧淑贞用挑垃的语气问她:
“薇亚,你会去吧?”
“当然,我当然会去!”金薇亚只好不甘示弱的回答。
“太好了!我就担心你不想去……”萧淑贞露出别有居心的笑意。
那个礼拜天是金薇亚的轮休假,原本她可以理直气壮拿这个当借口,挡掉萧淑贞的激将法,可是她竟然答应了!而且答应得那么爽快……。当天晚上,金薇亚泪眼汪汪她哭倒在叶千钟攘里,男人用沸腾的安慰她,暂时浇熄她的委屈,金薇亚在男人的热情拥吻里,忘了哭泣,她仰望男人在她身上的侵略动作,她有点迷侣,但是不知不觉里,竟然对那种危险的迷悯,悄悄上了瘾……
当她停止了哭泣,男人以温柔的语气问她:“难道你希望我被认为是薄情寡义的人吗?孩子刚满月,这时候就摊牌逼她离婚,会不会让人觉得我们心肠太狠毒了?”
“当然,我不希望你为我背负任何罪名,就算离婚,也要让人觉得我们仁至义尽……”金薇亚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更加迷悯,因此她略加思考后又带着一丝懊悔问:“千钟,你想别人真能了解我们的苦心吗?”
“不管别人能不能了解,最重要的是我们自己要问心无愧!”
男人的语气是那么深切坚定,那让金薇亚心里感觉踏实多了。因此,连日来,她在内心深处反复催眠自己,构筑那面“问心无愧”的盾牌,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不得不为自己感到骄傲,因为她自认为不是世俗眼光中那种抢别人丈夫的情妇,她是别人错误婚姻的解放者,她甚至能够慷慨施恩给情人的老婆……
但是,今天早晨起床后,当她拉开卧室那道织锦窗窝布时,看到阳光透进来:心里忽然有股不安与迟疑。由于内心正处于备战状态,使她在化妆的过程中,对于卧房里没有梳妆台这件事,比平常更加不满。她曾经向母亲提过要买梳妆台,母亲却冷冷地回答:“没必要!”
没必要?母亲房里有一组雕饰精美、价格昂贵的红豆杉梳妆台,却不许女儿拥有自己的梳妆台,这件事实在是说下过去!正想着,薇亚瞥见走道那端,母亲卧室那扇沉重的雕花门,经经开启了。织香穿着一袭粉紫色的丝质睡衣,跋着软拖鞋,先走进厨房,煮了一杯咖啡,然后端着咖啡来到薇亚的房里,她倚在门边,看女儿化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