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无风,无月。
韩七吃痛地捂着胸口,跑进漆黑的小巷。
“怎么没了?跑哪去了?”
韩七屏住呼吸。
“他受了伤了,跑不远。追。”
听到脚步声远离,韩七全身虚月兑似的滑落地上。蓦地察觉到有人靠近,全身警觉,手里紧紧地握着最后一枚飞镖。脚步虽然很轻,却仍能觉觉到来人并不会武功。脚步声已经到拐角,隐隐有亮光。紧接着来人提着灯笼拐进了小巷。
没有杀气,灯笼一晃一晃,最后脚步停在韩七面前。灯笼举到韩七的脸上,韩七微微眯起眼睛。
“哟!我当是谁呢!七爷啊!这不是韩府鼎鼎大名的七爷吗?怎么跑到小小的范阳县来了?”
“是你。”韩七因为中了毒药的缘故,加上天黑,看不清楚,但声音他却是听出来了。
“是我啊!拜托,别瞪眼,我可不是故意要跟你偶遇的,就算想,也不会是这个地方。”来人蹲,“咦!有血,你受伤了。要不要我帮忙啊?”
“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你还是尽快离开吧!”
“那怎么好意思见死不救啊!”
“我死不了。”
“不见得。”
正说着,两个男人跑了过来。韩七的神情再度紧绷起来。
“芊芊,成了。”
“引开了?”
“那当然,范阳县有谁比我熟啊!”
“那就好,来,帮我把他架起来。这么重,我可抬不动。”
“你……”韩七的眼里充满疑惑。
“我?我要带你回去,把你从头到脚洗了干干净净,蒸了吃。”
韩七听她这么一说,反倒笑了,“悉听尊便。”紧接着头一歪。
“喂,喂喂,芊芊,他晕了。”
芊芊近前看了看,“可能是着了别人的道。架起他,我们走。”
“芊芊,他是谁啊!为什么要救他?”
“他?来头大着呢!说出来吓你们一跳。”
“能有什么来头,不过模样倒是挺好看的。”
“芊芊说有来头,就是有来头。你流什么口水,看清楚,他是男的。”
“快些走。”走在前面提灯笼的芊芊催促,“流口水正常,你们是没看到他笑的时候,那真是光芒万丈啊!晕倒的都有。”
“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你们俩快点,慢了什么光华万丈啊!嗝屁了。”
韩七睁开眼睛。
“你醒了。”芊芊跷着二郎腿坐在床头,嘴里还嗑着瓜子。
韩七四周看了看,很简陋的房间,好在很干净。身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他笑,“多谢。”
“谢当然要多多地谢,你们韩府那么有钱,到时一定要给点意思意思,不用太多,万八千的就行。”
“好,姑娘的救命之恩,韩某一定会报答的。”
“别叫我姑娘,听着别扭,还是叫我芊芊吧!”
“芊芊,你怎么会到范阳县?”
“我本来就住在这里。”
“哦。”
“嗑瓜子吗?”
“不了,谢谢。”
“对了,你刚醒,应该是渴了。”芊芊把桌上的茶杯端过来,“喝水吧!”
韩七慢慢坐起,胸口闷痛。外伤并无什么大碍,这内伤倒是要养一段时间了。接过茶杯,喝了两口。芊芊歪头看他。
“怎么了?”
“没啥,当主子的就是不一样,连喝口水动作都这么优雅。”芊芊悻悻然,坐在一边继续嗑瓜子。
“我受了伤,不能一口气喝干。”
“你饿了吧!我让他们去热粥了,本来算你应该提前一个时辰醒的。”
“麻烦你了芊芊。”
“客气什么,安心在这养伤吧!”
“我过两天便走,呆在你这里恐有不便。”
“你担心什么。”芊芊突然嗤笑,“我虽然救了你的命,但也没要你以身相许啊!”
韩七笑,“如此多谢芊芊姑娘了。”
芊芊心里微微有些发酸,瞧,人家拒绝得多明显,非要她说出一个保证不可。
“对了,我叫你什么好呢!韩洵贤,韩七爷,小七……我看小七就好,叫着顺口,我以后就喊你小七好了。”芊芊自顾地说。
“好。”
咦!没生气耶!
“小七,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我为什么会受伤吗?”
“不是,你那狗屁倒灶的事儿,我可不想知道。”
韩七一怔,一是因为芊芊说的脏话,因他早知芊芊的身份,因此对这个还不是最惊奇。他以为这丫头会向他追问事情的始末呢!
“你想问什么?”
“你都躺了两天了,醒了怎么不去茅房啊?你真能忍,还是你已经解决了?”芊芊看着被被子盖住的下半身。
韩七眼中露出一丝恼意,原本因受伤而苍白的脸上泛出一丝淡淡的红色。虽然只是转瞬便恢复了,但仍令芊芊大开眼界。
“芊芊姑娘能否告之在下茅房在哪个位置?”
“去茅房啊!远了点,这房里有恭桶,你还是在这解决吧!我先回避一下,放心,我不会偷看。”咦!又恼了,好啊,好啊!芊芊晃晃地走出房,很体贴地将门关上,“我帮你把门,你解决吧!”不用看也知道,他一定又恼了。
其实他生气的样子,也是很漂亮的啊!唉!她对美色就是抵抗不了。芊芊继续嗑她的瓜子。
韩七傻傻地坐在床上,久久未动,他竟然被一个丫头出言调戏了。蓦地原来恼意的脸上却突然笑了,这么独特的丫头还真是少见。
“吃饭了,吃饭了。咦!人呢?”芊芊推门进去一看,床上没有人。将饭放到桌上,一转身,“你伤好了。”见韩七迈步走了进来。
韩七点头,笑说,“这几日多亏你照顾。我想今晚便离开。”
“哦,回苏州?”她见韩七略一沉吟,“当我没问,你先吃饭吧!今天是清蒸猪肘,香着呢!”
韩七由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多谢你的照顾,日后还会有重谢。”
拿银子打发她,就这么想跟她撇开关系?脸上却是一笑,“奇怪,你受伤的时候,我把你身上的银子都掏光了,你从哪里变出来的?收了你这么多银子,天天请你吃猪肉真是不好意思,好在这也是最后一顿。你先吃,我走了。”
“芊芊不同用?”
芊芊头也没回,便说:“免了,你的吃相我看着别扭,回见。”
晚上,芊芊并没有送韩七,而是靠坐在韩七养病的床上,其实也是她自己的床。东闻闻,西嗅嗅,除了药味什么也没闻到。
“芊芊,芊芊。”大嗓门,门也没敲,直接闯了进来,“芊芊,你在啊!怎么灯都不点?”一转身,对马六喊,“芊芊在房里呢!”
芊芊皱眉,“喂,这是我的闺房。”
“又不是没进来过,那个男人不也住了好多天吗?呃!对了,那个你叫小七的男人走了。”
“知道。”芊芊有气无力,“有瓜子没?”
“有,新炒的。”马五把一纸包扔了过去。
“芊芊,他不是一个人,刚出门,就有人把他接上马车了。”马六道。
“我知道。”嗑瓜子,这个炒糊了。
“他有人来接你也知道?”
马六道。
“不然哪来的这一百两银票。”芊芊将纸飞机扔了过去。
马六接住展开一看,“真是一百两啊!你怎么折成飞机了,这要是折坏了可怎么得了。”马六心疼地把银票放在桌上抹了又抹。
马五道:“这次我们真是赚了,从他身上刮下的银子不下千两了。”
芊芊吐掉瓜子皮,“什么叫刮,那是他送咱们的。他既然没管咱们要,那就是送咱们的。”
“芊芊说得对,以后这样的肥羊,我们多救几只。”
“我看他们那架势好像是要出范阳县。”马六道。
“出得去吗?县令早把出口堵上了。”
“人家可能有腰牌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