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诚然只是淡淡地一笑,不以为然地坐下,信手捏起几颗棋子,随意捻玩着。突然他咳嗽了两声,绮罗的心蓦地一跳。片刻,绮罗便看到诚然的额间冒出细细的微汗,他却仍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那双清亮的雪眸,却越加深邃难懂了。待到诚然咬紧牙关,浑身抑制不住颤栗时,绮罗的心好似也被撕裂了一般,苍白的脸色与诚然的惨白不相上下。
想不管,想不看,想跑开,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像被点了穴般。她的眼睛只能停留在他惨白的脸上,紧蹙的眉间……看着他痛,看着他挣扎,看着他在生死之间徘徊!他是十年前对她笑的大哥哥啊!她怎能忍心、忍心他死在她面前!
她的心挣扎着,如惊涛骇浪般撕扯着她,最终淹没了她的理智,顾不得其他了,她愤愤地一跺脚,“好,我救你就是了!”说完,一俯身将诚然扶坐起,一手扶住他的后心,运功护住他的心脉;另一只手被她用牙咬破,放到诚然嘴边,“快吸!快吸啊……天!这时候你还拒绝什么!你以为我能拿什么救你……都痛成这样了,竟然还有神志!快点儿吸吧!我的血可以抑制毒性的,我没有你五弟功力深厚,护不着多长时间的……喂!你,你再不吸,我就真的放下你不管了!”还好,这句威胁的话管用。
诚然喝完血后,痛楚果然渐渐地减轻。他慢慢地睁开眼睛,仍是清亮透澈,在看到绮罗手上的伤口时,多了一抹难以言明的懊恼与愧疚,许久,他虚弱地笑着道:“谢谢,我已经没事了!”
绮罗满脸疲倦之色,她虽会武功,但内功却是有限,加之失血,原本粉女敕的唇色变成一片青紫。蓦地,她吃痛地蹙了下眉,从内襟下摆撕下一条布,正要包扎,却被减然夺去,“我来!”
他细心地为她包好伤口,其间却因为他此刻手软乏力而失败数次。待包好后,他就像做了重活般累得气喘吁吁,抬起头,对她一笑,“没想到会是这样,很痛吗?是我的不是了!”他表情诚挚地说道。
绮罗低头不语,许久,“其实,也……不是很痛啊!”
“少爷……”失踪多时的奔儿终于泪流满面地出现了,他的后边跟着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五少爷,不过,此时他脸上却出现如释重负的表情,使那张寒气逼人的脸孔变得柔和俊逸了许多。
看到他们出现,绮罗只是蹙了下眉,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想挣开被诚然握住的手,不料竟被他握得更紧了。
第四章
一路无语。回到幽竹院后,厅里却多了两个陌生人,绮罗眯眼看清楚其中一人后,拔腿就想跑。不料刚转身竟一头撞进随后进来的诚然的怀中,诚然身形踉跄了一下,却仍是扶稳了她,“绮罗,怎么了?”
“哎呀!少爷,快放手了!”绮罗慌乱地叫道。
厅中一青衫文士,年约三旬左右,起身,微微一笑,朝仍在诚然怀中挣扎不已的绮罗拱手施礼道:“蓝霄拜见师叔!”
“什么师叔啊!我才不认识你!”绮罗摇头否认。
蓝霄身旁的另一年轻人也站起对绮罗深深地施了一礼,“在下欧阳静然,多谢绮罗姑娘相救三哥!”他正是欧阳家的七少爷,诚然口中的七弟。
原本,欧阳静然一直在追查当初下毒之人的下落,以求伺机得到解药。岂料,到达目的地时,又失去了踪迹,欧阳静然心中一急,想着三哥再无生路,竟病倒在客栈中,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竟让他遇到了江湖中有神医之称的蓝霄,不但治好了他的病,还答应随他回欧阳府为三哥诊治。两人的机缘巧遇暂且不说。
蓝霄来到欧阳府后,为诚然把脉,只说能为他续命,却无法彻底排除毒素。那两日绮罗正在房中养伤,所以不知蓝霄的到来。后来,蓝霄无意间见到绮罗,觉得眼熟,一问之下,听说她的眼睛不大好,眯眼看人,时常跌倒、撞柱子的糗事后,便已确定了她的身份,高兴地对欧阳兄弟说:“诚然有救了”。
欧阳家人起初不信,原因是绮罗看到诚然发病数次,却仍袖手旁观。蓝霄沉思了一下,对绮罗略一试探,便明白其中因由,向欧阳家人说明了师门的规矩。于是定下今日之计。
当然为防万一,五少爷还是暗中跟随,如若绮罗铁石心肠,当真不救,他好及时救助三哥。因为蓝霄曾说,绮罗从小性情就有些怪异,心思难定,亦正亦邪,他也说不准她究竟会不会施救!
然而,蓝霄并没对诚然说明,是用绮罗的血解毒,这也是诚然适才眼中会露出惊讶与愧疚的原因。
绮罗见实在躲不过,只得承认了,何况诚然的手一直扶在她的腰间,想挣开,不知为何竟有些舍不得!感到头顶的发丝被他的呼吸拂动,鼻间绕着他身上独有的药香味。今日之前,诚然从未如此亲昵地对待过她。然而,绮罗对这种身体的碰触却并不排斥,相反地,心中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甜甜的,酸酸的,又有些不知所措。
“是你,对不对?”绮罗指着蓝霄,气呼呼地问道。当五少爷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猜到,这是个蓄谋已久的计划,而她笨笨地上当了。只是那时还弄不明白,是谁出卖了她,直到见到了蓝霄的那一刻才彻底明白了。
“蓝霄有任何不当之处,还望师叔见谅。”蓝霄道。
“我才不是你的师叔呢!”绮罗没好气地道,她又是婶婶,又是婆婆,现在又是这个中年人的师叔。那她岂不是老得掉渣了!“哼,我若不救他,你该怎么办?”
“师叔心地善良,不会见死不救的。”蓝霄依然好脾气地道。
绮罗偷看了诚然一眼,心想若非是他,她岂会管他人死活。蓝霄的师祖与绮罗的姑姑是同门,只是绮罗的姑姑修习的是毒术,而蓝霄的师祖学的却是医术。区别在于,会施毒的人一定能解毒;而会解毒的人,未必会施毒。
蓝霄也知道这个小师叔并非真正入门弟子,只是从小苞在姑姑身边学了一些,有句话叫做“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学的虽是皮毛,然而她天姿聪颖,学一通十,没多久制毒解毒的本事便已超越了其姑姑;加之从小便食毒草、毒虫长大,以至于她的血液便是解毒圣药。当然,换一句话说,那也叫毒药,正常人喝下必死无疑。只是她从小性情奇特,也无什么野心,加上其家人爱护,从未在江湖中走动过,是以别人并不知有她的存在。她从未使毒害人,却也从不救中毒之人,惟一的例外便是亲人。
蓝霄也是在八年前师祖寿宴上远远地看见过她,一个不起眼的小泵娘,本来是不引人注意的,但她却在跨门槛时,硬生生地跌倒在地,还连带着把端茶的小厮绊倒,手中的茶碗飞出,打到一客人头上,茶水更是溅了众人一身。
小泵娘见闯了祸,爬起来便想开溜。不想一转身没跑两步,“砰”的一声!她撞墙了,“哎哟”一声痛呼又跌坐在地。惹得当日寿星哈哈大笑,从此蓝霄便注意起她来,岂料一打听,那个迷糊可爱的小泵娘竟是他师叔,比他还要大上一辈。郁闷!
“师叔,诚然公子的缠绵之毒,虽然已伤至五脏六腑,但只要师叔答应救治,想来一定能够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