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山城此时全然弥漫着一层薄雾,就像罩上一袭轻纱般,显得更加婉约动人。
安瀚柏缓步走过第一次来这里时,所看到的一条街道,和聚集在这里的商店小铺,然后,他以充满喜乐的心情,来到那棵属于他和舒晴两人的桦树下。
他在树荫底下坐了下来,微风轻拂,阳光自扶疏的枝丫间筛落下来,一个个不规则状的小扁圈,随着空气的飘动而跳跃着,彷如一首跃动、明快的乐谱般。安瀚柏以一种感恩的心情,享受着这里的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在桦树下坐了多久,只觉得薄雾轻散,周围的景物逐渐清晰起来,蜿蜒的山路霎时映入眼帘。
然后他眨了眨眼睛,才感觉似乎有人碰了他的手臂,就听见了一个声音。
“瀚柏。”
在转过身去之前,安瀚柏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是舒晴。
而乔治竟然就站在她的身旁,眉飞色舞。
***
安瀚柏想要出声叫出舒晴的名字,却因为难以置信而完全无法出声。
舒晴穿着一套米色的裤装,纯白的衬衫配上一件率性的短背心,一条精致的银项链露在外面,而镶在银链上的那颗爱情石,就是她当初送给他的爱情石的另外一半。
舒晴就像安瀚柏第一次遇见她时一样的美,他在心里惊呼。
“天啊,瀚柏,你不知道这是谁吗?”乔治带着鼓励的口气说道。
安瀚柏点点头,舒晴走过来,客气的、迹近形式化的拥抱着他,但是,安瀚柏仍然感觉到她的身子微微轻颤。她声如游丝的说:“嗨,瀚柏。”然后,她头往后仰看着安瀚柏,双眼闪闪发光。
“你看起来好极了!”安瀚柏终于挤出了一句话。
“你也是一样。”舒晴露出白皙的牙微笑着说。
乔治在一旁快乐的欢呼说:“天啊!真是太令人兴奋了,”他敞开双臂将安瀚柏和舒晴紧紧圈住,并将他们拉近他强有力的拥抱中,“我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将近十几年了。”
“我无法相信,瀚柏。”乔治精神百倍的说,“我才把车子停好,就看到她也正好从车上下来,这个画面真是太令人震惊了。”
“我也是。”安瀚柏说。
“我们到你的房间敲门,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动静,差点把门给敲破了。后来确定你人应该不在房里,可是,又没有人知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最后,还是舒晴比较了解你,我们一路赶来这里,果真看见你在这里。”
乔治快乐的抱了抱舒晴:“你仍然是我这一辈子所看过最美的女人。”他认真的声明。
他们三个人在彼得与玛莉亚的坚持下,留在旅馆吃午饭。“我们请客。”玛莉亚强留着。
可口的菜肴,再配上美酒,的确令他们相谈甚欢。
午餐席间,安瀚柏和舒晴对彼此分离多年的情形已经有大略的了解。
午餐后,乔治宣布他要去看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飞快的紧抱舒晴一下,跟她耳语了一番,然后乔治一边向玛莉亚和彼得赞美午餐,一边勿匆忙忙离去。
“你们两个出去走走吧!”玛莉亚善意的建议道。
“是啊!”彼得也兴致勃勃的提议着,“外头景色正怡人呢!”
舒晴笑一笑,没有任何表示。
安瀚柏用眼睛向舒晴示意。
“去吧!你们两个好好的玩。”玛莉亚催促着,挥挥手把他们赶出餐厅,她看着安瀚柏,“经过了这么多年,你可得加把劲儿才行呢!”
他们出门走进明亮的日光中。
“你想到哪里去?”安瀚柏问舒晴说。
“我们就随处走一走吧!”舒晴提议着。
“像过去那样?”
“嗯,就像过去那样。”舒晴说。
然后,舒晴把手滑进安瀚柏的臂弯里,他们便展开了游村的漫步。
一会儿后,安瀚柏打破沉默的说:“你常常回来这里?”
她点点头。
“是因为那年夏天的缘故吗?”
她又点点头。
安瀚柏把脸转向舒晴,他用着深情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你也许并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重游此地的次数几乎就跟你一样频繁,说不定还要比你来过更多次。”
“很难想象,我们都住在梦幻旅馆,却始终无缘碰面。”
“你希望我们碰面吗?”
“说实在的,我没有把握自己能够与你见面,”舒晴直爽的表示。“我想,我当然想过与你不期而遇,有时,甚至在来往的车流中,不停地望着每一辆交错的车内,揣想着开车的人会不会正好是你。”
“我也有相同的想法。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一定要在这次见到你,或者就得冒再也见不到你的风险。”
他们走到桦树旁的小径,舒晴停了下来,看着那棵树,以及眺望着山下的景色。“那里有好多的回忆。”她说。
“于我心有戚戚焉。”安瀚柏告诉她。
她的脸庞开心的一亮:“真的!”
舒晴的手从安瀚柏的臂上滑了下来,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并拉了他一下,他们继续步上人行道。
“很难相信你的事,我们完全断了音讯。”
舒晴耸耸肩,默不作声。
“但愿我早就知道。”安瀚柏由衷的说。
“那又会有什么好处呢?”
“那么我就可以得知有关于你的一些事情,诸如你住在哪里,过得怎么样等等。”
舒晴双眸发亮的说:“你知道你会得知什么吗?你会得知我过得相当平乏,在纽约念完博士后,便返国在大学里任职。并预计在今年年底举办第一次个展。”舒晴转过头来微笑着说:“你会得知我是多么的普通平凡。”
“在我听起来,没有一件事情是平凡的。”安瀚柏真心的说。
他们走到长凳上坐下来,安瀚柏把她的手放在他自己的手掌中,开始温柔的揉搓着,气氛平和、自在。
“乔治呢?你也从来没有见过乔治?”安瀚柏问道。
舒晴摇了摇头:“我也一直都没做好准备见他。很困难,因为实在有太多关于我们两人的回忆。”
“我知道。”安瀚柏有所感的说。
“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里变得好荒凉。”舒晴难过的问。
“可不是吗!”
舒晴朝阳光仰起头来闭上了眼睛,轻声的说:“令人心慰的是,我们的树还在原地。”
“我想它会永远屹立在那里。”
“我衷心希望如此。”
“我也是。”
“不晓得它会不会想念我们。”
安瀚柏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它,我是不知道,但我自己却是想的。”
舒晴握紧安瀚柏的手。
“你的项链,”安瀚柏说,“是那颗爱情石,对不对?”
舒晴的眼眸惊讶地探索着他:“你的还在吗?”她问道。
“在我的皮包里。”
“真的?”
“真的。”
舒晴再度仰起脸来,她的脸上慢慢浮现一抹灿烂的笑容:“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稚气?但是我却一直都随身携带着。”她伸出一只手,指尖轻触那颗石头。“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在画画的时候,都必须透过它看过,对我而言,它不只是一颗石头而已。”
有好一会儿,安瀚柏感动的无法回应,只是静静的凝视远处的山峰。
“今晚你愿意与我共进晚餐吗?”
“当然愿意,我也正好有这个提议。”
“乔治坚持要我们做这样的安排。”
“喔,我们的朋友乔治。”安瀚柏轻声笑着。
“那么我得回旅馆准备准备,就像当年赴你的约会一样。”
“好,期盼晚上的见面。”
“嗯。”
***
乔治酒喝得越多,人就变得越快活。他轻松的谈着我们共度的夏天,凭藉着多年的记忆,织就出一则则动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