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她和往常一样坐在窗台上冥想,这儿视线极佳,透过雕花的窗棂可以看清楚过往的路人。在接近黄昏时,屋前的走道上出现一名高瘦的陌生男子,在上阶梯之前,男子似察觉到她的凝视而抬头看向二楼的她。凌霜清灵的眸子望进男子炯黑的眼中,她心头突地紧抽了下,然后,男子唇畔泛起意味深长的笑走进屋内。
一股诡异的感觉笼罩住凌霜,她不明白这份突如其来的不安是打哪来的,她根本不认识那名男子,可是他的眼神令她害怕。
在凌霜思索之际,申玉烙上楼来并且告诉她有访客,来人是奉芸菲惟一的亲人。
“他找的人是我?不是找你的!”凌霜感到讶异不解。“可是我又不认识他?我可不可以不要见他?”
“为什么!”他可不记得她怕生,她会这么回答让他吃惊。“你怕他吗!你甚至不认识他。”
她柳眉微蹙,幽幽一叹,“我也不知道,刚刚我看到他时突然觉得怪怪的,而且,菲儿生前从没提过她还有兄长。”
菲儿打小就在孤儿院中成长,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哥哥呢?而且巧的是在菲儿刚过世后才出现。
“既然这样我去叫他走。”说完的同时,他亦转身走下楼。
“呃——”凌霜出声阻止,令他停下脚步,“算了,我去见他好了。也许他是想多知道菲儿一点事。”
申玉烙不悦的开口:“别勉强。”
在他的认知中不喜欢就休想勉强他,他不要的也休想强迫他去接受。相当傲慢又冷漠,也不委屈自己,更不会有事后悔不当初之慨;相对的,对于已成事实之事他也不会后悔,否则他宁可一开始便无情的断然拒绝。
凌霜闻言笑了笑,“没关系,反正出了什么事还有你在这儿嘛。”她跳下窗台,走在他之前。
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话让他心中百味杂陈。她住进来后意外地相当信任他而且依赖着他,这情形在她病了一场后更为明显,她就这么毫无理由的信任他这个人,有时还会对他撒娇。
对于这个情况他有点不能适应,虽然知道要制止她,不能任由着她过度依赖,因为他迟早会离开她的。然而,至今他却从没提起更别说是阻止,只是就这么放任着她。
暂时的,这不过是暂时的,他如此告诉自己。
***
“我是凌霜,你找我?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基于对男子奇怪的感受,凌霜选了个离他最远的位子坐下,并不时偷偷瞄着申玉烙人在何处。她的举止与想法,申玉烙全看得一清二楚,他厌烦地对她皱着眉,但是身体却不自主地往她的方向移动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位置正好是在凌霜与男子的中间,恰巧略微挡住男子的视线。
他都还没坐定,凌霜便欢喜的靠了过来,脸上有种满足,仿佛天塌下来曾有他挡着。
对此,申玉烙只是睨了手臂上的小手一眼,不置一词。
“奉先生,你可以说明来意了。”他提醒目不转睛看着凌霜的奉详岳。
奉详岳的目光让他看得很碍眼,心底直窜起一股无明火。
“很冒昧打扰两位,今天之所以前来是为了想多了解妹妹芸菲的一些事,若不是我晚来了一步,我们兄妹俩也不会天人永隔。”奉详岳神情哀伤地诉说着,“希望凌小姐能帮这个忙。”
“你想了解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的。”
申玉烙斜睨了她一眼暗骂她的单纯,人家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戒心就全跑光了,大概连方才在楼上的迟疑与不安也全抛向九霄云外去了。
“谢谢,真是太感谢你了。”奉详岳炯亮的眼睛直直看向她。
凌霜不好意思地微微笑道:“没什么,别谢了。你想知道菲儿哪些事?你尽避问,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只要是关于她的事我都想知道,像是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男朋友?快乐吗?在哪里唸书……”
这一聊,两人聊了超过两个小时还欲罢不能,申玉烙始终冷眼旁观看着热切聊天的两人,没说上半句话。
“你可以告诉我菲儿是怎么死的吗?”
奉详岳突兀的问题让凌霜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这个……”
“他们说那一晚你们在一起,那么你一定相当了解事情发生的经过,请你告诉我。”
“我们是在一起没错,但是……”不知是不是她心理作用,他和善的眼在这时看起来似乎不怀好意的严厉。“不过……”
“怎么样?”
他的咄咄逼人令她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道要如何告诉他。
“奉先生会这么问,想必已从那些人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了。”申玉烙头一次开口。
“没错,但是我想亲耳听听凌小姐的说法。”对上申玉烙冰冷的眼,奉详岳脸上有着执着的坚持。
“你所听到的那些话就是由她说出的,只不过你已听过精彩的版本,再听原始版本就显得太过单调了。再说,奉先生必定也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是很吓人的,如今要霜儿再重复一遍未免太残忍了,你说是不是?”
懊死,他是愈来愈见不得她难受、让人欺凌。
申玉烙气恼地瞅着她,心底却是骂着自己。
“是没错,虽然——”
申玉烙根本不给他说完的机会便下逐客令了。“时候已不早了,奉先生请回吧,不送了。”
***
“你真是无礼,但是我感激你的无礼。”凌霜勾住他的手臂,笑吟吟的看着他。
手掌下的肌理诉说着主人的健壮与力量,令她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安全与信赖,同时也明白自己对他的依赖似乎是割舍不掉了。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凌霜颦着弯弯的柳眉喻出自苦恼,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两人总有一天会各分东西的,届时她能走得坦然,走得无牵无挂吗?
“我以为你与他聊得很开心。”申玉烙冷凝着俊脸,连吐出的话也同样是冷冰冰的。
但是,凌霜却仿佛感受不到他冰冷的寒气,愉悦的心情并不因此而减少,这一点始终困惑着他,令他十分的不解。两人见面之初,她对他又气又恼也有惧意,不过在同住一个屋檐下后全变了。
“我是很开心呀!”她口中哼着荒腔走调的歌曲。“能和别人谈谈菲儿我真的很高兴,而且有人记得她,想知道她的事,还有什么比得上这个的。”
“我也记得她,你也可以和我聊关于她的……”申玉烙说到一半乍然顿住,懊恼爬上他俊邪的面容,随即道:“算了,当我没说。”
“嘿,我听到了。”她用力地抱了他一下,开心道:“就这么说定了。太好了,愈来愈多人记得菲儿,菲儿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他怪异地看着她,“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好高兴的。”
连她的魂魄都不知跑去哪里,哪还知道她高兴与否。
当然,他是不会告诉凌霜这个消息,否则以她单细胞的思路与行为,不知又会有什么惊人之举了。
凌霜圆圆的眼都笑弯了,“我替她高兴呀!”
“一厢情愿的傻瓜。”他啐道。
凌霜跺着脚不依的嗔道:“你骂我傻瓜!”
笑意淡化了他脸上的严峻,他淡淡瞥了她一眼,没点头也没反驳。
“哎呀,人家哪里像傻瓜了。”噘起的红唇令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你再不吃饭当心真的饿傻了。”
“饿傻也总比吃成饭桶好。”她龇牙咧嘴朝着他扮鬼脸。
申玉烙闻言,双眼不由自主地往她纤瘦的身躯上下瞧着,要将她那没几两肉的身子变成大饭桶会是个大工程,下辈子看看有没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