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从小在台湾长大,随着雷少游到了美国之后,平常就住在环宇大楼的顶楼,
一户莫约六十坪大的住宅单位,房子并不大,但独身的两兄弟住起来倒也算是十分宽敞、轻松愉快。
是什么呢?小包裹并不大,差不多就一个拳头大小,用一般的黄褐色牛皮纸包着,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包装上面没写寄件人,只能从它充满刮痕和显得有些脏污的外表可以推论得出来,它应该是从某个遥远的地方寄过来的。
齐尧拿着它在手中把玩着,左翻右转,仍然没有任何概念,干脆放弃了无谓的猜测,拿起桌上的古铜拆信刀拆开了它。
没兴趣看哥哥的包裹,齐璋径自走向一旁的酒柜准备为自己倒杯威士忌,才刚打开瓶塞,他就听到背后猛然一声巨响,吓得他险些摔落了手中的高价水晶广口杯。
一回头,就见齐尧脸色发白地望着桌上的包裹,宽大皮椅则因为他突然站起的大幅动作而整个往后倒,方才的巨响就是椅背撞到地板的声音。
小包裹已被拆开了,里面似乎放着些什么东西,从这个角度齐璋看不清楚。
“大哥?”看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哥哥头一次有这种反应,齐璋也吓了一跳。
“不……不……”齐尧显然依旧深陷在惊愕的情绪当中,口中喃喃自语着,对弟弟的询问听若未闻。
“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齐璋连忙走上前,越想越古怪。
“她还活着、她居然还活着……”齐尧只是盯着桌上的东西,口中说着齐璋听不懂的话。
“哥?”看齐尧一副仿佛立刻就要昏倒的样子,齐璋连忙扶住了他的肩膀支撑着,以免齐尧跌倒在地上。
桌上放着一个常见的瓦纸盒,盒子里放着一块小小的、接近半圆形的金属,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另外,就是一张小小的照片。
这些东西有什么古怪吗?
“慈若!慈若!”挣开齐璋的手,齐尧发了狂似地转身往外跑,口中还嚷叫着不知是谁的名字,一转眼,整个人影就消失在门外。
怎么回事?
来不及追上哥哥了,齐璋索性疑惑地拿起那两件东西看着。
小照片里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有着长长的秀发,翦水双瞳里满是柔情,正对着相机露出迷人的微笑。女人手上则抱着一个小婴儿,小婴儿也有一双清亮美丽的眼睛,一看就知道两个人是母子。
另外,则是一块莫约手心大小的陈旧金属片,看起来像是乐器中的响板,但响板一般而言是两片相撞击的,它却只有其中一片,满是刮痕的金属片上,清清楚楚地被刻上了一个“若”字。
若?和刚才齐尧口中喊的“慈若”有什么关系呢?
年轻的女人和婴儿,到底在齐尧的生命中有什么意义?
齐璋真的弄不懂了。
第一章
一九九八年四月台湾
会议终于结束了!
快步走进办公室,齐尧重重喘了一口大气,把手中的卷宗丢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厚重的卷宗被丢在钢制办公桌上发出“啪”地好大一声巨响,引起办公室里的其它同事一阵侧目,不过,这时的齐尧根本没有心情为自己这种无礼的动作感到抱歉。
他的头好痛!这个星期他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案例、多少病人和罪犯了。
头真的好痛!
沉闷的心情,重重地跌在身体的最底处,一点也爬升不起来,就如同窗外快要下大雨的天空一般阴霾。
喝了一口有些冷了的蓝山咖啡,齐尧的眼光又扫向桌上那本蓝皮的卷宗夹,总觉得平日一向香醇无比的上选咖啡,不知为何今天却显得特别苦涩。
无数个生命、活生生的故事就隐藏在这个地方、这栋大楼中的每一份卷宗里,姓名、地点、发生经过,甚至每一张照片,一样样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教人不得不相信它的真实性。
但是,却又因为它的特殊和罕见,总教人觉得其中的每一个故事都像是一场离奇的梦境一般遥远,彷佛只要一踏出这栋建筑物的大门,它们就完全不存在一样。
这栋坐落在台湾的某处,从外观看上去,只不过是一栋暗灰、似乎刻意建造得毫不起眼的庞大建筑,就是国内外犯罪学界驰名的“马克斯里夫犯罪学研究中心”。
马克斯里夫犯罪学研究中心是由台湾的犯罪学研究团体和德国的学术单位共同出资成立的犯罪学研究单位,因此有个颇具德国风味的名字,专门研究各种犯罪的成因,包括天生犯罪、后天影响而造成的犯罪,和各种罪犯、被害人的情形。
研究中心本部设在台湾外海的一座离岛,岛上除了一般的行政人员、见习人员之外,也设有小型的监狱和观察室、侦讯室,专供研究人员观察和研究特殊犯罪手法与这些罪犯的生活作息,藉以了解他们的心理状态,以便达到确实预防犯罪和预测再犯率的目的。此外,研究中心也和世界各国的相关机构合作,派遣人员进驻该单位从事研究工作。
地处偏远,加上研究的领域并不普遍,这个机构的存在通常不为一般大众所知,甚至连政府内部都不太常提及。
齐尧就是在这个研究中心里工作,专门研究犯罪方法和犯罪心理。今年二十九岁的齐尧,具有精神科和外科的专科医师执照,也有德国犯罪学硕士学位,因此,就运用了本身的医学和犯罪学背景,进入这所研究中心从事研究。
想到自己的工作,齐尧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待在研究中心也快半年了,相较于所里其它同仁的资历,齐尧在他们眼里其实还算是个菜鸟。
“小尧”、“尧老弟”,他们总是这么称呼齐尧。
的确,对于那些年近半百、两鬓花白的同事而言,齐尧和个小孩子差不了多少,而他所具有的硕士学位,也只能算是这个研究中心里基本的教育水准,然而这并无碍于齐尧的研究,也许再过个几年,他会再回到校园,念个博士,增加自己的知识,不过,现在的他只想好好研究各种犯罪行为。
“怎么了?心情不太好呀?”隔壁桌的资深同事张维铭走过来问他。
“嗯,一大堆案例要研究,指导员又挑剔得很,我头快昏啰!”齐尧苦着一张脸向张维铭抱怨着。
半年的资历,在马克斯里夫只能算是个初浅的见习生,一切都还算是在学习阶段而已。
在这半年里,齐尧进出各个监狱、感化院,跟随着各个进驻在那里的指导员观察着各个犯罪者、服刑者的心理状态和犯罪手法。现在,他的脑中只有满满的犯罪供述、询问笔录,看得都快麻痹了。
“你是还不习惯啦!等到时间久了,就不会觉得这些枯燥无趣了,这其实是最接近人性的工作呢!”张维铭笑着替齐尧打气。
年近五十的张维铭在研究中心已经待了快十年了,是个正式的研究员,对于刚进研究中心的齐尧,张维铭时常以过来人的身分给他许多意见和鼓励。
“最接近人性?”齐尧有些纳闷地看着他,“为什么?”
“你不这么认为吗?犯罪,时常是人心中的战胜理智的后果,它是月兑离社会常规、约束的行为,其实反而是人性中某一面的赤果果表现。”张维铭语气中满是对于现今社会上犯罪猖獗的无奈。
“我明白。”齐尧点了点头,“可是,你不会觉得厌倦吗?每天接触的净是些罪犯,一点值得喜悦、高兴的事情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