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似乎把自己说的“断交”话语忘得一干二净,当着南宫无虑与荷香面前,又死命拉着他的袖子追问:“喂,你是哪里不舒服啊?怎么变成闷嘴葫芦了?本姑娘就好心点照顾你直到痊愈好了!
他哭笑不得,只有费力布置比平常多一倍的陷阱,抓了令她垂涎不已的山猪,一面证实他的健康,顺便完成她的心愿。
毕竟,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小事了。
在所剩不多的共行时刻里,最少不要让她脸上的笑容消失。
笔意不呼名道姓,刚开始只是开她玩笑,特意对这位总被人捧得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轻蔑,让她知道世事并非尽如人意。
没想到他自己倒先对这道理有更深一层的认识。
从何时开始的?当他意识到她婚约牢不可破、家世高不可攀那刻起,有生以来,头一回让无来由的后悔盘据心头。
并非悔恨相见太晚或是家境悬殊,他不做此无意义的抵抗。
令他痛恨的是自己不受克制的人。
他只能对她冷淡再冷淡,刻意疏远自己日益加深的感情。
因此,当她缠着他喊她名字成为每日的例行公事时,面对佳人日渐加重的恳求,他仅能以一贯的漫不在乎回应。
日复一日地看着她的秀丽面容随着他的回答蒙上阴影。
“一次就好,别老喊我大小姐嘛!”她总这样哀求着。
“那叫你老小姐总可以了吧?”他也总假装蛮不在乎地调侃她。
难道他们就要这么敌对下去,直到分别的时刻来临?
第九章
一个月转眼过去。
谢玉莲平安回到谢府,荷香的伤势也已痊愈,谢玉莲终于不再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见,表面上谢家已恢复平静。
实际上——
“荷香,去问问门房,看看今天有没有客人来访?”支使荷香到前厅打探成了谢玉莲每天的例行工作。
“有啊!有县长老爷、王员外、李夫子等人。”
随着千篇一律的答案,看谢玉莲脸上期待的神情倏然消失无踪,也成了荷香每天都会经历的事。
谢玉莲日日一早起来,都会在床上先告诉自己——
今天,他一定公来!他答应过的!
一天天过去,谢府访客如住常川流不息,官商显要串门拜访,然而,来的众多贵客中,没有谢玉莲日日期待的人。
这天,荷香终于忍不住了。
“小姐,你每天叫我去大门看有无访客,到底是在等哪一位啊?”荷香问道,她原本以为谢玉莲会自己告诉她,这一等,就是一个月,不开口问清楚,她迟早会被闷葫芦给闷死。
“这……没什么。”谢玉莲嗫嚅。
贝天豪送她跟荷香回谢府时,她死拉他进大厅歇脚喝茶,他却说公务在身必须赶回,分手前,她殷殷叮咛有空一定要来看她。他笑着说——没问题。
“不对,小姐有事瞒着荷香,以前小姐都会把心事告诉荷香的!”荷香狐疑地埋怨,感伤小姐再也不把她当自己人了。
小姐催她去前门的雀跃神态,及听到来客大名的瞬间萧索,在在说明小姐期待着某人的来临。
是谁?三公子吗?
荷香心如被针刺,顿时呼吸困难。
“我没瞒你什么,真的!”谢玉莲强颜欢笑道。“我只是好奇有哪些人来拜访……爹,只是这样。”
为何他不来?一个月过去了!
鲍事忙还是……流连在他那几位直称名字的红粉知己怀里?
“小姐在等三公子?”荷香索性单刀直入。
南宫无虑已一个月没来谢府,感觉上好久没见到他了。
“笑话!无虑有啥好等的?想见他,到回雁山庄不就得了?两家近得很!”谢玉莲皱皱鼻头。
想起来她就一肚子气,那人始终不肯吐露住处,还不知该去哪里找人呢!问他要住处,他竟挑着眉回答——为了维护平静的生活,这是保密为妙。
气得她差点大打出手,要不是顾虑众人在侧,她早把闺女形象抛开,教训不知好歹的他一顿了!
狡猾如他,她只有等待的份。
“是吗?”暗地松口气,随即暗及自己无礼,荷香续问:“三公子很久没来看小姐了,荷香去回雁山庄请他来好吗?”
毕竟,南宫无虑是小姐的未婚夫、谢府未来的姑爷、她以后的新主人。
“我不想见无虑。”谢玉莲摇头。
想见的人不来,就算找一百个旁人来也不会让她开心。
他明明说过,这义是做人的根本,却对她言而无信!
“可是小姐闷闷不乐的。”荷香担心地说。
“看到无虑也不会让我快乐。”谢玉莲叹气。
看来她只好继续等。
等他来看她,等他——想起有人在等他。
城里最富盛名的妓院万花楼,最近新来一位艳冠群芳,号称具有国色之姿、卖艺不卖身的美姑娘冰妍,引起城里男人轰动,大家竞相争睹美人娇姿。
这天,贝天豪被部下们强拉来万花楼寻欢。
依据南宫无虑指示找到王七曝尸之处,远回县衙经苦主指认无误后顺利结案之后贝天豪处理了几件窃盗案,日子恢复住昔的充实忙碌。然而,他却发现自己的脚步常不自觉地走向一所豪宅,往往快走到大门前才惊觉停步,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谢府——
何时起竟具有吸引他不自觉迈动步伐前往一探的魔力?
“哎呀,贝大爷及诸位衙里的爷儿们,欢迎欢迎!”甫进万花楼,一脸谄的老鸨迎上,热心道。“贝大爷好久没来了,今天是吹啥风,竟把您吹了来?”
“我们老大来鉴赏新来的那位姑娘!”一名捕快抢着回答。
“您老真是有眼光啊!”老鸨掩不住得意。“冰妍才来不到一旬,已经成为万花楼指名最多的红牌了!不过,要见她,价值可不低哪!”她老眼飘向贝天豪身后几名捕快。
“我们另外有老相好,不跟老大凑热闹。”另一名捕快道。“老大,回去可要跟我们说说冰妍是如何个美法。”
“那好,贝大爷这边请。”老鸨带领贝天豪上楼。
“冰妍,贵客到了!”老鸨推开一扇门,对着里头说。“这是我们城里大捕头贝天豪贝爷,可要小心伺候啊!”
“知道了。”房里传来应答声。
几字吴侬软语,听得贝天豪一怔,心下暗忖好女敕的嗓音,未见其人,其音却显示这是位深谙待“客”之道的美人。
老鸨向贝天豪指指房门,自行离去。
踏入房门前。贝天豪没来由犹豫起来,随即斥责自己失去昔日雄风,不过是见个妓女,有什么好踌躇不决的?
“欢迎贝大爷,小女子冰妍见礼。”白衣白裙一身素雅的美丽女子,在贝天豪进入房门的同时微微屈膝为礼,白皙肌肤上嵌着一对清灵似水如在低语的眼眸,举止间自然流露着高雅从容。
“不用多礼。”贝天豪点头回应。
冰妍正是他喜爱的类型,贝天豪只看一眼立即确认无疑。
“贝大爷公务辛劳,威名远播,小女子虽来此不久,已有耳闻。”冰妍不谄不媚淡淡微笑,与贝天豪两人分别落座。
“不敢,尽本分而已。”虽知是礼貌之言,贝天豪仍相当受用。
这才是他在女性心中的形象!不像某位大小姐,老爱嚷他不负责任、怠慢职守……
话说回来,也只有“那位”千金小姐才会乱挑他毛病。
“贝大爷为县民忙碌,今天抽空来此,冰妍感到无限荣幸。”
“好说,不过是忙里偷闲!”他随意地说。
一个月前,他送那人回去,那人似乎养成了习惯,紧拉着他的衣角,神色殷切地当着大门口前看热闹的人群对他说——有空时一定要再来看她,不来的话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