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马匹所扬起的灰尘里的路茜亚则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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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提雅各从他所住的酒馆二楼的房间瞪向对街那堆烧焦的木材。“你为何不早告诉我你烧掉了饭店?”
路茜亚摘下她的草帽,把它挂到墙上一根生锈的铁钉上。“你又没问。我们能叫人送晚餐上来吗?既然咱们可以在这里吃,就没道理跑出去,对不对?另外,可以叫人顺便也送洗澡水上来吗?”
伫立在窗前的圣提雅各转过身来,打量房间。摆在这个房间里的几件家具不是损坏了,就是上头有污渍;泛黄的壁纸被撕破,一大片壁纸悬垂在墙壁上生灰尘;一块脏兮兮的地毯被挤缩在一个布满蜘蛛网的角落里。
这里的一切都令他想起那家妓院里的那个房间。
那家妓院。歌蕾瑟拉。他闭上眼睛,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抗拒那段令他走上这条背离了世界上一切美好事物的回忆。
“圣提雅各?”他的神情令路茜亚困惑。“你没事吧?”
他睁开眼睛,望进她的眸子。它们不是琥珀色的,而是一只蓝、一只绿;那两片微笑的嘴唇是淡淡的粉红色的……不是深红色的;她的头发……不是乌黑的,而是阳光般的金色,间杂着闪亮的红丝。
拌蕾瑟拉、路茜亚,她们就像日与夜那般的不同,却又那么相似——她们两个都是妓女。一想到这儿,他就寂寞得想吐,而且怒不可遏。
“圣提雅各?”路茜亚再次唤道。她无法了解那片猝然蒙上他脸庞的愤慨阴影。“你怎么啦?”
他瞪着她。她并非用性感的嗓音讲西班牙语。她讲英语,她的声音轻柔、天真得宛若婴儿的叹息。
哦,天!如果她们真的那样类似,为何他不断的找出她们的差异?
他挺直肩膀。“我们不在这个肮脏的地方吃饭。”他怏怏地说。“当我们骑进小镇时,我看到一家小咖啡馆,我们就去那边吃饭。”
她绞起双手。“呃……不,我们还是别去那边吃吧!”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在那里吃过一次饭,那真的食物好糟糕,都发霉了,差点把我害死!你不希望食物中毒吧,对不对?”
他仔细观察她,注意到她显得很紧张。“你也曾在那家咖啡馆引起什么意外?”
她猛摇头。
他决心要挖出真相。“那么,你拒绝去那里吃饭是否跟那家饭店有关?”
她打量房里的每样东西,就是不看他。
“你是如何烧掉那家饭店的?”他狐疑地诘问。
“那是一个意外。”
“有一点我毫不怀疑,只是你是怎么——”
“毛球闯进那家饭店。”
他瞥向那只猫,当他发现它正舒服地蜷缩在他扔到床上的帽子里时,他立刻火冒三丈。
看到他眼里射出的不祥凶光,她马上冲过去,把尼尼从帽子里抱出来。“别再跑进他的帽子里,宝宝。”
圣提雅各拾起自己的帽子,当他发现帽子里到处部是灰色的猫毛时,他的脸色更阴霾了。“如果那只毛茸茸的讨厌鬼敢再靠近我的帽子,我就——”
“言归正传,”不愿听他的威胁的璐茜亚赶忙说下去。“小痹闯进了那家饭店。那里的经理禁止我追它,但——我还是追它。你知道,我总不能任它在里头迷路嘛!我花了一会儿工夫,但终究还是在某个女士的房间找到它。她的尖叫声使我想找不到它也难。天啊,光听那个蠢女人的尖叫,你会以为小咪是什么吃人的老虎呢!”
她停顿一下,亲吻尼尼冷湿的鼻头。“当时它躲住窗帘后,当我弯下腰去想要把它拖出来时,我的撞到了一盏小油灯,那盏灯翻倒,并使窗帘着火。我的甜心差点被烧死,不过你可以看得出来,它仍旧活着,真是谢天谢地。不幸的是,没有人能扑灭那场火,所以那家饭店就烧毁啦。”
“你得为那场火灾负责,对不对?”他问,虽然他已经知道答案。
她放下尼尼,然后专心地用手拍拂她裙子上的灰尘,仿佛这是全世界最要紧的事似的。
“璐茜亚,我问你是否——”
“是的,可以了吗?是的!后来威肯警长来了。他叫考贝·威肯。考贝,听起来有点像圆面包上的玉米,你不觉得吗?总之,他是个高瘦的家伙,人拽得好像他拥有全宇宙似的。我一眼就讨厌他,查莫洛。”
“唔,我怀疑人家也不会对你有多少好感的。他对你所做的事行何反应?”
她双手叉腰,埋怨道,“他表现得活像我是什么超级人罪犯似的。我告诉你,圣提雅各,能够逮捕我他兴奋极了。他抓住我,神气巴拉的告诉我建造一个新饭店得花一万块,还说我得赔出这笔钱呢!”
“他好大的狗胆。”他反讽道,可是当她抛给他那种“我就知道你会了解”的表情时,他明白她完全没领会他是在挖苦她。
“唔,我告诉他我根本就没有那笔钱,”璐茜亚继续道。“然后他就更兴奋了,好像他真的很享受那种大家都盯着他的感觉。他说他要把我扔进监狱,直到我在里头腐烂。”
“可是后来有人警告说我可能会把监狱也给烧掉,威肯警长才点点他那颗蠢脑袋,把我给放了。他叫我滚蛋,还警告我永远不得再踏进岩泉镇。他——呃,他可能只是想吓吓我,不过他说他会——嗯……”
“他说他会怎样?”圣提雅各低声问。
“唔,别忘了他可能只是虚张声势哦!呐,他说倘使他再在这里逮到我,他说要吊死我。”她忧心忡忡地等待他的反应。
圣提雅各咬牙切齿。“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这些?别再说是因为我没有问!”
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虽然这不是件容易的工作。“是你说我们得沿着我走过的每个城镇找回去的嘛!这里就是我走过的城镇之一啊!我以为我们只是晃进来一下,很快就会晃出去呀!现在,你要何时开始打听渥特的事,好让我们能迅速晃出去呢?”
“我早就打听过了!你花了那么多时间安顿那头老公牛,等你弄好,我早就知道渥特不在这里了!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到底是对那头公牛做了什么事,送它上床并且唱摇篮曲给它听?”
“你怎么知道?”
他只是讥讽她,孰料自己竟然歪打正着。他翻个白眼。
“原来渥特根本就没来过这里?”
“如果他来过,也没人记得。他很可能只有经过这儿,知道你不在,就离开了。又或者他压根没来过这里。”
“那我们该怎么办,在这儿等他?我们不能等太久,圣提雅各,否则玉米面包会——”
“我们明天就启程前往罗沙里欧。”他尽可能的挑掉帽子上的猫毛,然后戴上,朝门口迈去。
“你要去哪儿?”
“去那家咖啡馆吃晚餐啊!”
“可是我不能去那里。会被太多人撞见。你知道,我并不打算张扬自己在这里的事实。我想在明天要离开之前,我们最好还是避人耳日。”
“我们?”他拉开房门。“烧掉那家饭店的不是我;若被发现,会被吊死的也不是我,所以,得待在房里挨饿的人当然不是我。”
“你这人真是坏心!你比煮滚的炮弹还要铁打心肠!你比死袋鼠的尾巴还要没价值!圣提雅各,要不是你力气比我大,我一定会敲出你体内的冰块!坏人!坏人,坏人,坏人,坏人!”
他直勾勾的望进她的眼睛,一时被她那因为愤怒而变得格外闪耀的眸子迷住。尽避他恨她,却还是不得不承认她有一对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