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玄昱之所以下定决心立玄景为皇太孙,其实也恰恰和玄景平安熬过了天花有关系,这证明他以后不会再被这种病折磨,至少健康多少有了保障。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正是这个道理。
玄渊是男人,是太子,如今看问题的方式已经和原嘉宁这种内室妇人截然不同。他更理智,更冷静,也更会权衡利弊得失,所以他说:“把长生送过去吧。”
原嘉宁狠狠地盯着他,断然拒绝:“不行!”
“嘉宁!”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原嘉宁猛地站起身,不愿意再和他谈论这个话题。
玄渊上前拉住她,说:“嘉宁,你冷静点,这件事真的对长生好。”
“好?好在哪里?”原嘉宁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说:“你要把儿子送走,是真心为了儿子好,还是为了讨皇上的欢心,好稳固你的太子之位?长生送过去是被保护被教养,还是被当做了人质?你模着你的良心回答我!”
玄渊脸色铁青,眉宇越发皱紧。
原嘉宁甩开他的手,说:“原琅,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你曾经用这个身分对我发过什么誓言?如今都忘了吗?是,皇位很可贵,可是可贵到值得你抛弃亲情,舍弃儿子吗?咱们的儿子,他才两岁啊,他才刚刚度过了一个生死难关啊!原琅,你就这么狠心吗?”
玄渊痛苦地揉了揉眉心,说:“我从未忘记过我的初衷,送儿子走,我也心痛,可是就因为知道儿子如今越发危险,才要把他送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太子,说起来是国之储君,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他的权力却受到很大约束,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目前的力量有限,所以他才狠心把儿子送到力量无限的皇帝那儿。
原嘉宁以为只要把儿子一天到晚地抱在怀里就安全那她实在太过单纯了,只要别人有心,就连原嘉宁身边的嬷嬷、宫女、太监,随便哪一个都可能叛变,要了儿子的命。
“不行!不行!不行!就是不行!我不同意!”原嘉宁心底也知道皇命难为,可是母子天性,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被夺走。
“嘉宁,别任性。”
“我就任性,我就任性,那是我儿子,那是我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宝贝,我为什么要把他送给别人?呜……”
“那不是别人,是父皇,是长生的亲祖父啊。”
“我不管,呜……呜呜……”
玄渊无奈地将原嘉宁楼进怀里,难得看到他的宁姐姐任性,而她每次这样都是为了他们的儿子,这让玄渊也不免感慨,难怪人说慈母多败儿。
而且,他常感觉自从儿子出生以后,他在宁姐姐心中的地位便下降不少,难道是有了儿子就不要儿子爹了?如此说来,父皇把儿子接走,从这个角度来看,也算是好事一桩。
第8章(2)
为了玄昱的这封信,原嘉宁痛苦不堪,寝不安宁,食不下咽,玄渊请了太医为她诊脉,却未料太医把脉再三之后,笑容满面地对玄渊说:“恭喜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太子妃这是害喜了。”
这下连原嘉宁都惊讶了,暂时忘记了悲伤,再三向太医询问,直到确认无误,才心情复杂地发起呆来。
长生如今已两岁了,再次怀孕也算正好,可是一旦她怀了身孕,自然就多了许多避讳,体力也会大打折扣,那她还怎么一心一意地看顾长生?
如果因为她的体力不济而让长生有了什么闪失,她不是要后悔死了?
此时,京城再次传来的消息,终于让原嘉宁默许了皇帝接走长生的要求。
这个消息是原嘉宁的父亲原修之传来的,讲了最近燕京里的一些变动,比如三皇子被封了直郡王,但是没给他任何差事,三皇子妃被皇后叫去训斥了半天,被勒令一年之内不许踏出皇子府半步。比如四皇子被交给了耿贵妃教养,理由是田昭仪身体病弱,看管皇子不力,以及田昭仪的娘家被以侵占民田为由训斥一顿,田昭仪的父亲官降三级,兄弟被贬成庶民。而在朝廷之中,与田家走得近的官员也被贬摘了几个。
谁都看得出来,皇帝这是大力打压非太子一系的皇子们了,警告他们要安分守己,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原嘉宁知道这是皇帝在为长生出气,安抚她心中的那份怨念。
虽然仍然有些怒意难平,但是她也明白,皇上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非常非常难得,历史上的皇帝也没有几个能做到如此。
大部分的皇帝在位时,往往会对自己所有的儿子都态度暖昧,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又重用那个,看起来是父爱是一视同仁,实则往往就是这样才会造成儿子们在他死后自相残杀互不相让,因为他本身摇摆的态度助长了所有儿子的野心。
玄昱显然不想犯这样的错误,他既然已经立了玄渊为太子,就尽量维护太子的利益和尊贵,只要太子不想着早早逼宫登基,那么玄显就会一直维护他。
皇帝已经如此示好,原嘉宁还能如何?就算心底再有不甘,也只能含泪将长生送去了燕京。
临走的时候,长生久久不肯从原嘉宁的怀抱里起来,他用小手紧紧抱着原嘉宁,女敕声女敕气地问:“娘,你会来看我吧?”
原嘉宁已经不敢开口,她怕自己一旦出声就会变成嚎陶大哭,会吓着了孩子,她硬咽地点了点头。
长生用小手为她擦泪,说:“爹爹说,我们会很快团聚的,长生先去京城,等着爹爹和娘来。”
原嘉宁重重地点头,再点头,然后将小家伙亲了再亲。
长生的离开,让原嘉宁心情非常低落,使得她第二次的怀孕非常辛苦,各种反应都比第一胎强烈,吃什么吐什么,很快就将她折磨得消瘦憔悴。
玄渊急在心底,每日却还得耐下心思好言好语地劝慰她,再加上此时皇上将江南的事务暂时都托付给太子处理,他也忙碌得不可开交,夫妻俩竟比第一次做父母时还要辛苦百倍。
这个时候,原嘉宁就格外地想念自己的母亲。
原嘉宁此刻才意识到,她和太子单独居住在金陵城里,虽然好像比较清闲,但其实这里也不是什么桃花源,反而他们小夫妻俩没有了长辈的照顾和提点,虽然身边有年长的嬷嬷,但是毕竟身分地位悬殊。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到此时,原嘉宁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居家过日子,不是两人世界追求浪漫那么简单。
原嘉宁在写给母亲的信中,提到了自己的思念和寂寞,虽然她很爱玄渊,但是这并不能取代她对亲情的渴望。
信写出后不久,东宫迎来了久违的客人,原嘉宁的二妹原嘉馨随同夫婿耿东临到江南任职,路过金陵,便来拜访亲戚了。
雹东临是耿贵妃的侄子,耿东临本人也是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虽然不如玄渊英俊,但是也比玄渊更多了几分英武阳刚之气,毕竟出身于军人世家,如今他也接任了江南的副督军之职,算是少年英才了。
原嘉宁没能参加原嘉馨的婚礼,虽然送去了贺礼,依然觉得遗憾,此时见到妹妹自然格外高兴,拉住了妹妹的手好好左右打量,这一看却看出了问题。
原嘉馨的脸色有些苍白,并没有新婚少妇的甜美娇柔,反而她原本就略显骄傲尖刻的性子越发彰显在脸上,让她看起来更难以亲近。
原嘉宁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她挥手斥退了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只留下两名大宫女守着门口,然后拉着妹妹和自己并肩在美人榻上坐下,原嘉宁才低声问:“你看起来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