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国忠满脸黑线地一直恭送这位仇大公子到大门口,亲自侍奉他上了马车。直到马车缓缓离开了,他才直起腰,松了口气。
都是大爷,他再不喜欢又怎么得罪得起?当然只能在旁陪笑,结果陪笑也被人嫌,说到底,他就是没有牛之牧那么厉害,什么样的人都能招待。
仇正鸾的奢华马车里。
一身青衣小厮打扮的裴清荷正兴奋地问仇正鸾:“仇大哥,你看我这身打扮怎么样?像不像个小厮?”
仇正鸾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虽然身着小厮样式的青布衣,那布却是极为稀罕用作贡品的三梭布,此布光洁细密轻如飞花,只用眼看就觉得柔软舒适,据说皇帝都用此布做贴身衣穿,就只为它异常的舒适,没想到这丫头却奢侈地用来做外衣,还弄了个小厮样式。
仇正鸾幸灾乐祸地想,看来小泵娘也是从小习惯了锦衣玉食,老牛还得加把劲,多挣点家产才供得起这位姑女乃女乃啊。
“仇大哥,问你话呢!我穿这衣服好不好看?不好看的话我还要再换回女装喔!”见仇正鸾的眼神飘忽,神思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裴清荷再次追问。
仇正鸾忙道:“好看!好看!咱们裴大小姐穿什么都好看!出门在外别招摇,还是穿这身小厮衣裳吧。”
裴清荷这娇滴滴的模样,就算打扮成青衣小厮,也是唇红齿白的绝色少年,这下她不仅会招惹好之人,就连好男色之人搞不好都想对她出手呢。
仇正鸾此时总算稍微有点明白牛之牧的苦衷了,这么少根筋的绝世美女实在让人不放心,恨不得时刻守着她,寸步不离才好,不然不知道她会惹出什么桃花呢。
偷偷溜出侍郎府的主意自然是裴清荷出的,她派人送信给仇正鸾,请他配合,她则打扮成仇正鸾的小厮模样混出侍郎府,这才有了这“私奔记”。
仇正鸾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少爷,他最爱看闷骚古板的牛之牧闹笑话,所以此事他也没有提前通知牛之牧,就兴高采烈地配合裴清荷玩起跷家的游戏,并且还一举成功。
裴清荷此次出门是为了探望牛之牧,虽然仇正鸾说牛之牧的伤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但裴清荷没有亲眼见到,还是无法放心,加上父亲禁止她嫁给牛之牧,她意气用事之下,干脆决定偷偷溜出来。
马车离开了侍郎府,沿着宽敞的干道一路向东前行,京城从初建时就有“西贵东富”的传统,侍郎府在西城的贵人区沾了点边,而现在显然是要去东城富商云集的区域。
最终马车驶进了一所中等大小的三进院落里,马车在门口停下,仇正鸾先跳下车,然后裴清荷就迫不及待地跟着跳了下来,她左右打量了一下这座垂花门,不由暗自咋舌。
这座垂花门建在五层的青石台阶上,建筑相当华丽,向外一侧的梁头雕成罕见的云头形状,在梁头下,是对倒悬的短柱,处于下方的短柱头部雕饰出莲瓣,即所谓的“垂莲柱”,垂花门的两侧为对缝精致的砖墙,砖墙上每隔几尺就有同样装饰精美的花窗。
仅仅一座垂花门就昭示出了这座宅子绝非普通民宅,如此精致精美的建筑,普通富商之家是没资格居住的。
裴清荷问:“这是谁的宅子?三殿下的外宅吗?”
仇正鸾正走着路,听了她的话,差点打了个踉跄,这是三殿下的宅子不假,但是叫外宅多难听啊,老牛被三殿下养在外宅里,那老牛成什么了?
“这是三殿下的私宅,不过他很少来这边。”仇正鸾回答道。
“那这里算是三殿下的一个秘密基地吗?用来做一些不可告人之事的?”裴清荷依然好奇万分。
仇正鸾无语。
泵娘,你能不能说话不要这么直白?这性格如果进了官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仇正鸾一副苦恼模样,裴清荷笑了笑道:“是不是我不该问出口?我知道官场上不管做什么不光彩的事,大家都不说出口,你知我知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别苦着脸了,我不说了,就因为信任你,才敢什么都和你说的。”
仇正鸾揉了揉脸,万分真诚地说:“这份荣幸你还是留给老牛吧,我承受不起。”
两人“说说笑笑”着直奔内宅,牛之牧正在里面静养疗伤。
这座院落的主宅是一座大三间的堂屋,东西两侧还有厢房,院落里种植了许多月季,浅红深红地正在绚烂盛开。
裴清荷愉悦地说:“我最喜欢月季了,花期长,又好栽培,不是那种娇弱难养的花。”
仇正鸾转头看了看国色天香的裴清荷,心下暗道:就算如此,我也不会认为你和月季一样好养。
在院门口值守的婆子见来客了,急忙蹲身施礼,又要回屋去禀报,裴清荷伸手拦住了她,说:“不必禀报了,我们悄悄进去,给他个惊喜。”
仇正鸾低下头狡诈地笑,心想,只怕有惊没有喜喔。
两人刻意放轻了脚步,走进堂屋,却听到东间的内室里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公子,您这样舒服不舒服?还要不要奴婢……”
话还没听完,裴清荷已经气到整个人都要爆炸了,她把手里的提盒塞到仇正鸾的怀里,自己一伸手掀开了内间的绣花门帘,怒气冲冲地闯进去,却见牛之牧正果着上身趴在床榻上,一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正在为他披上衣裳。
裴清荷一看顿时就急红了眼,上前大喝一声:“牛之牧!几天不见,你可真享福啊,有美女伺候了是吧?我为你担心到吃不下睡不着,你却在这里依红偎翠,乐不思蜀了。你太过分了!”
牛之牧正被这个为他换药的丫鬟弄得心烦,刚想发火赶人,忽然耳边就响起一记炸雷,直接就把他炸得翻身坐了起来,结果他一起身,衣裳滑落,露出了身子上缠得厚厚的白纱布,从胸膛到腰际,就连左胳膊上都缠得厚厚实实的。
罢刚还在生气跳脚的裴清荷顿时慌了神,伸手推开那名碍眼的丫鬟,抢步到床榻前,手指颤抖地轻轻抚模着牛之牧身上那些纱布,颤声问道:“怎么伤这么重?这么多天还没好?”
牛之牧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傻傻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似乎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而后发现她真的跑来了,才陡然皱起了剑眉,压抑着怒气喝道:“妳又私自偷跑出府了?我怎么叮嘱你的?妳知不知道外面太危险,你擅自出门会惹祸的?”
裴清荷原本正有满腔的柔情密意,满月复的担忧焦虑,被他这么一念,顿时也恼了,立刻呛声道:“是啊,我不该出门,我就该傻乎乎地闷在内宅里,傻乎乎地等着也许永远不会去娶我的心上人是吧?我要不来,怎么能见到你过得这么好呢?牛之牧,你这个大混蛋!”
牛之牧的脸色越发铁青了,只是他在裴清荷面前一向不善于辩解,只能狠狠瞪了始作俑者的仇正鸾一眼。
仇正惊无辜地模了模鼻子,他虽然贵为忠国公府的世子,其实亲母早逝,继母恶毒,他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呀,继母总是塞女人给他,想诱得他沉迷酒色,掏空身子,荒废前途,他屋里的女人太多了,只好顺手塞一个到老牛这里来,让她伺候受伤的老牛,他也是好心啊,对不对?
他才不会承认他就是想看老牛的笑话呢。
他一直觉得老牛这人适合当兄弟,当同僚也非常出色,但是当个男人就有点丢人,这么宠这位大小姐,老牛以后一定会什么都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