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仇公子。”裴清荷向仇正鸾行礼道谢。
“哎哟,不敢当不敢当。”仇正鸾急忙闪身避开,说:“我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己,老牛正在办一件重要的事,无暇亲自前来,才特意拜托我过来看一看。”
“他可安好?”裴清荷急切地询问。
仇正鸾抓了抓头,说:“还算好吧。”
“什么叫还算好?难道他出事了?”裴清荷这下急了,恨不得用力摇仇正鸾几下,要他快点说出详情。
仇正鸾咳嗽几声,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唉,其实老牛不准我说的,不过我总觉得他既然为了美人出生入死,美人也总该知情是不是?只知道默默的付出最傻了,是不是?”
“你快说他到底怎么了?”裴清荷瞪他。
“啊炳哈,小事啦,就是身上挨了几刀,哎哟!那个血流得之多喔,要是没有百年人参吊命,太医都救不回来了呢。”
裴清荷手脚顿时冰凉,身子几乎要软在地上,她脸色苍白地望着仇正鸾,问:“他在哪?我能不能去看他?”
见自己玩笑有些开过头了,仇正鸾心虚地小声道:“不行的,他是为了救你爹才接了这个玩命的任务,虽然是九死一生,却也活着回来了,现在正被三殿下藏起来秘密养伤呢,他现在不宜露面。”
虽然仇正鸾没有明说,但是裴清荷已经约略能猜到,应该是那只呆牛求了三殿下保出裴恩谦,而他则为三殿下以死效命,所做的大概也是那些争权夺利见不得光的事,所以才如此凶险。
裴清荷低下头,压抑地抽噎了几声,又快速用手帕拭去眼泪,才重新抬头看着仇正鸾,说:“请你转告他,以后再要这样玩命,我就不要他了,要他把这话给我记住了。”
仇正鸾哈哈笑起来,说:“好!老牛就是欠人给管管。”
仇正鸾来去匆匆,很快就告辞离去了。
裴清荷一人呆呆地坐在会客的花厅里,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复杂莫名,而她的嘴里则不时地喃喃自语着:“呆牛,木头,傻子。
仇正鸾来过之后的第三天,裴思谦被安然无墓地释放回府,同时侍郎府的封禁也被解除了,监视的官兵也撤离了。
侍郎府里因此而欢天喜地,裴清荷特意命人买来了炮竹,放了长长的一大串,用来送走晦气。
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谋逆案是多么的危险,只要沾染一点谋逆的边,就算命不丢,政治生命也会玩完,像裴思谦这样在天牢里走了一回,还能平安无事地出来,不仅人没事,连官位都没丢,甚至官复原职,就算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是非常非常幸运的了。
只是这几天的牢狱之灾对裴思谦的打击还是很大,他消瘦了两圈也不止,原本乌黑的头发居然有了大半的白发,变得花白一片,再加上神情憔悴,整个人看起来老了近乎十岁。
裴清荷看着父亲的样子,心底也是一片酸涩,这就是宫场,风云变幻,富贵荣华从来就不是一成不变,有人能够平步青云,自然也有人片刻就可能命丧黄泉。
就像怀远侯府,曾经也是富贵滔天,羡煞旁人,而今却轻易就灰飞烟灭,化为一片虚无。
裴思谦回府之后,把自己关进书房里整整三天,三天后再出来时,他已经神情宁静,以前热衷权势的那种狂热劲儿也没了,倒真正有了几分道骨仙风的味道。
至此,侍郎府的生活总算又恢复了常态,躁动的人心也渐渐平稳下来。
第4章(2)
这一日,裴思谦把裴清荷叫进了书房,把所有的奴仆都赶出去,只剩下父女两人谈话。
“这些天我四处走动了一些地方,拜访了几位同年好友,听说我这次能够万幸月兑身,是因为三皇子的关系?”裴思谦盯着裴清荷,若有所思地说。
裴清荷点点头,说:“应该是的吧,当时咱们家被封了,女儿就算想出外去求人周旋也不能,只能被动听候消息,后来是忠国公世子仇正鸾来传话,说您必定无事。”
“是牛之牧在背后出力求了三皇子吧?”
“嗯。”
裴思谦忽然阴森森地笑起来,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炳哈,枉我一辈子自负自得,却原来还不如一介奴仆看得准!”
“爹?”裴清荷有点担忧地看着他,裴思谦的神情不太对劲。
“哼,我告诉你,牛之牧这个小子城府太深沉,太阴险,绝对嫁不得。”
裴思谦忽然对她斩钉截铁地说:“你不许嫁给他了。”
“为什么?”裴清荷又急又怒,忍不住站了起来,声音都拉高了几分:“爹,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忘恩负义?为了救你,他负了重伤,连命都豁出去了,你却要悔婚?”
“你懂什么?爹敢给你打包票,那小子现在铁定没事,苦肉计谁不会使啊?”裴思谦哼哼冷笑,“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大皇子密谋叛乱的事,所以才投靠了三皇子,可是他知道了这事,也不透漏一点风声给我,只是几次劝我不要与怀远侯府联姻,却又不说出个真正的道理,只说什么袁凤鸣私德有亏,那叫理由吗?他眼睁睁看着我涉险,害我在牢里九死一生,他之所以对我隐瞒不报,就是为了事发后对我施恩,让我对他感恩戴德,然后把女儿乖乖送到他手上吧?呸!别妄想了!混帐东西,做总管的时候就敢对主人藏私,另谋他路,以后自然也不会对你有多好。”
听了裴思谦的一番强词夺理,裴清荷彻底无语,她还以为她爹经过一番磨难已经彻底悔悟了,却原来还是如此自私与不可理喻,连自己招惹了滔天大祸差点丢命都要推卸责任,还要怪罪舍命救他的恩人。
大皇子谋逆之事,别说牛之牧这样身分低微的人难以探查到确切消息,就算三皇子有了消息,也不可能把这种大事直接告诉他一个外人,牛之牧根据各种蛛丝马迹,能够预测到怀远侯府“不可联姻”,对裴思谦做出规劝,就已经算是很有能耐了。
而且他能够拿出来的理由,是袁凤鸣私德有亏,又哪里不算理由了?任何一个真心疼爱女儿的父亲,知道了对方包养戏子还婚前就生下私生子女那种事,都不会再坚持把宝贝女儿嫁给那种所谓的“青年才俊”吧?
偏偏裴思谦自己不听劝,被权势迷了眼,只想攀附上大皇子一派,想等大皇子登基以后,他跟着沾光再升官发财。
这样自作自受,能够怪得了谁?
裴思谦不顾女儿的怒气,一脸坚决地说:“我说不许嫁就是不许嫁,你以后老老实实给我在府里待着,日后爹自然会给你寻一个门当户对的乘龙佳婿。”
裴清荷气得手脚发抖,她发狠道:“那我也不妨告诉您,我这辈子还是非牛之牧不嫁!您同意,咱们皆大欢喜,您不同意,女儿就自己嫁!”
“你敢!”裴思谦吹胡子瞪眼,怒道:“越说越不象话了,你看你还有一点女儿家的样子吗?你的三从四德都学哪里去了?”
裴清荷倔强地回瞪着他,就是不肯屈服,回道:“男人不好,就要求女人三从四德,这是什么道理嘛!”
裴思谦伸手指着自己这个离经叛道的女儿,脸色铁青,最后只能吼一声:“这个家我最大,就得我说了算,你给我回房关禁闭去!”
裴清荷气愤愤地走了。
裴思谦颓然坐下,他也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实在是强词夺理,但是他确实不想把女儿嫁给牛之牧,因为他其实是被这次牢狱之灾给吓怕了,现在的他变得胆小如鼠,草木皆兵,他不想再在诸位皇子之间投机选边站了,而牛之牧却成了三皇子的人,这怎么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