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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弦 第25页

作者:乐颜

谢雍止步在门口。

直到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去,原宜之被清理好,谢雍才被放进房里。

原宜之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精神倒还显得不错,孙嬷嬷为她准备了红糖米粥和鸡蛋,她胃口很好地正在吃着。

谢雍坐在她身边,目不转晴地看着她。

原宜之举着一个鸡蛋,笑嘻嘻地道:“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轻松,胃里压着的大石头消失不见了,消失了许久的馋虫终于又冒出来了,我觉得自己可以吃下一头牛……喂!你怎么又哭了?喂?你别吓我,宝宝怎么了?快告诉我啊!罢才不还好好的吗?”

产室血腥之味太浓,小宝宝已经被抱到暖阁去了,有早已聘请好的女乃娘在那边伺候。

原宜之实在太累,需要休息一会儿才能转移阵地。

谢雍紧紧抱住她,勉强压住汹涌而来的泪意,无法出声。

这一次,没有泪包,可是他的眼泪比任何一次都多,都真诚。

他以为自己已经被官场、被喧嚣的家历练成了无泪的冷血人,直到现在才知道不是。

他的泪依然很多,很热。

想起圆房之夜原宜之对他说的话,他附耳到原宜之耳边,同样轻声道:“娘子,谢谢你。”

谢谢你的温柔善良。

谢谢你的明媚活泼。

谢谢你愿意嫁给我,让我断弦再续,人生终于不寂寞。

番外一

谢雍与原宜之夫妻两人相守一生,始终夫妻恩爱,一心一意,羡煞旁人。

原宜之一共生育了六个孩子,四男二女,再加上谢昭,谢雍一共有七个孩子,如果不计较性别,谢母替他算过命,说他此生会有‘七子八孙’,倒也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一部分。

谢雍最疼爱的是小女儿谢暖,但凡父母都是有所偏心的,这是人的本能,而且谢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哥哥姐姐也愿意让着她,对于父亲的偏心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谢暖的容貌集合了父母的所有优点,是家里最漂亮的小孩,一双凤眼更是勾魂摄魄,原宜之甚至担心她长大了会因为太漂亮而惹祸。

被父母宠爱的小孩子是有些骄纵任性的,谢暖也不例外。

谢暖五岁的时候,已经很爱美,很喜欢和别的小朋友比较,原宜之对她这种不良倾向大为头疼,很想狠狠地教训她,却又被谢雍护着,让原宜之怒斥‘慈父多败女’。

某一日,谢暖跟随母亲出外拜访回来,立刻到书房找到谢雍,举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黄金长命锁,大声道:“爹爹,我不要这个锁了,好丑!人家都笑话我!”

此时的谢雍早已返回京城,升级为景国的右相,与左相原修之共同把持朝政,是文臣中的中流砥柱。

谢暖在京城出生,京城长大,见多识广,还喜欢跟流行,她很不喜欢自己脖子上戴的黄金长命锁,又笨又拙又落伍,让她在京城的名媛闺秀中丢脸死了。

这款黄金长命锁据说是谢家的传家宝,谢暖的哥哥姐姐都戴过,而且都是父亲亲自为他们戴的,几个孩子一个传一个,现在轮到最小的谢暖戴。

以往谢暖但凡有所求,不管是吃的玩的用的,谢雍都会尽量满足她,但是今天谢雍却板起脸,道:“胡说八道!你这么小也学会虚荣了?只会人云亦云,一点主见都没有。”

谢暖自幼很少见父亲摆起脸色,此时有点被吓住,捏着黄金锁的小手僵硬着,清澈漂亮的凤眼里慢慢浮起两泡泪。

谢雍叹口气,弯腰把小女儿抱到自己大腿上坐下,大手握着她的小手拿起长命锁,放缓了语气,对她说道:“你可知道这长命锁的由来?”

谢暖女敕女敕地回答:“咱们谢府的传家宝呀。”

“一开始不是喔。”谢雍的目光越发温和了,道:“爹爹给你讲个故事,许多年前啊,有个贫寒的举子进京赶考,因为水土不服生了病,花光了本就很少的银两,结果被客栈赶了出来,举子万般无奈去皇国寺投宿,据说出家人慈悲为怀,结果寺庙里因为投宿的赶考士子太多,没有钱也是不接纳的。那个举子傻傻地站在寺庙门外,举目无亲,投靠无门,连吃饭的钱也没有了,搞不好就要饿死。”

谢暖张大了小嘴,道:“他好可怜喔,他为什么不来咱们家呀?我可以把我的果果让给他一点点呀。”

谢雍笑起来,忍不住亲了亲小女儿的脸蛋,道:“暖暖真乖,和你娘一样好心。当时啊,有个九岁的小泵娘跟随家人到皇国寺上香,见到那名举人落魄,僧人又不收留,她便从马车里跳了来,摘下了她脖子上的黄金长命锁给了举人,对他说:‘母亲说这个很值钱,你用这个换钱准备考试吧。’小泵娘的女乃娘出来阻止她,对她说那是她的长命锁,不能赠送人,小泵娘却道:‘出家人本应慈悲为怀却不慈悲,从这寺里求来的长命锁也未必就能保我长命吧?还不如送人,助人一臂之力,或许就能积福积德呢。’”

谢暖呆呆地听着,她还不能完全理解父亲这番话的涵义,却直觉那小泵娘好可爱,她问:“那后来呢?”

“后来啊,举子用那黄金锁在当铺里当了一些钱,足够他住店吃饭,并且支撑到他考中了状元。考上状元有了钱,举子便从当铺里赎回了那款黄金长命锁,从此将那锁当成了传家宝。”

谢暖还是意犹未尽,又问:“还有后来呢?小泵娘呢?”

“再后来啊,那小泵娘长大了,就嫁给了那举子啊,还生了一堆小女圭女圭,最小的小女儿就叫暖暖。”

谢暖瞪大了凤眼,使劲地眨呀眨,又低头看看自己脖子上的黄金锁,再抬头看看同样凤眼含笑的父亲,脑子里有点转不过圈,直觉却让她问:“这就是那个小泵娘送给举子的黄金锁?”

“是啊。”谢雍看着锁,目光温柔似水,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那个眉目如画、肌肤胜雪的小泵娘,她亲手将黄金锁递给他,目光纯澈,笑容温暖。

谢暖‘哇’了一声,又过了好半天才意会过来,问:“小泵娘是娘?”

谢雍含笑点头。

谢暖再次哇哇大叫,看向黄金锁的目光已经再没有厌恶,而是像看着一件真正的传家宝。

谢暖长大出嫁的时候,希望黄金锁成为自己的嫁妆,可惜一向对她大方的父亲却小气地不肯给她,说要将这锁留给谢家子孙,不给外姓人。

出阁前,谢暖问父亲:“你为什么不告诉娘呢?”

原宜之一直都不知道谢府黄金锁的秘密,那款黄金锁是当年皇国寺批量贩卖的长命锁,富贵人家几乎都有,并没有什么特殊标识,所以原宜之根本就没有认出来。

谢雍笑着摇头,道:“你娘经常做善事,她早已忘记了小时候的举手之劳,我又何必再告诉她呢?我自己铭记在心就足够了。”

“可是娘知道了,你们会更恩爱啊。”谢暖知道娘有着妒妇之名,非常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靠近爹爹。

“也或许,她知道了,只会觉得我娶她是为了报恩呢?又何必让她心里多了一道梗?”

谢暖长长的‘喔’了一声,转而又问:“那爹爹是为了报恩才娶娘的吗?所以才不顾她‘克夫’之名?”

谢雍意味深长地回答:“男人是不会为了报恩,赔上自己一生的。”

能够关注到原宜之,确实与报恩之心有关,但是越关注就越喜爱这个姑娘,后来又透过与原修之的交往,对他的妹妹多方了解,才坚定了他娶她为妻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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