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日煦卷起袖子,手戴工作手套,拿着园艺用的大剪站在梯子上修剪树木,汗水从他剃成平头的头颅流下,他只是率性地抬手以掌背抹去它。
谨悠几乎是着迷地盯着他瞧,觉得似乎只要看着他的身影,便是世上最大的幸福了。
她清楚知道自己的心已一步步陷落,无法从这份情感中抽身了。
“日煦哥,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这声低喃随风散去,传不到他的耳中。
即使不知道答案,她还是想跟在他身边。
谨悠忽然觉得一阵空虚袭上心头,站起身向他奔去。
“日煦哥。”
“怎么了,不是在种花?”他关心地问,低头看着梯子下的她,恍然间彷佛感受到她的落寞。
“没有,只是觉得你这边的工作好像更有趣。”事实上,她是不想独自待在没有他的地方。
“想试?”
谨悠不好意思地点头,生怕自己麻烦了人家。
翟日煦看了眼她纤细的身型,再望了眼身下的梯子后,他选择带着她前去矮小的灌木丛,让她一展伸手。
她忽然觉得,今天的他像个圣诞老公公,完全依照她的愿望,有求必应。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想尝试园艺,只是贪求多一些与他相处的机会。
谨悠拿着大铁剪,站在差不多一人高的树丛前,小心翼翼剪着枝叶。
“不是这样。”在后头看得想笑得的翟日煦走上前,站在她身后覆上她的手握紧铁剪。
“握这里比较好施力。修剪树木有两个大方向,一个是简单的几何图形,比较困难的是特殊的造型……”
其实怎么剪花木对她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没想到今天可以和日煦哥站得这么近,近到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的热度和心跳声。
不过,她怀疑那其实是她自己的心跳,才会那样急促。
而放在她手背上的那双手,与她肌肤相触的热度让她永难忘怀。
直到许多天后,她仍不断的回想着他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
日煦哥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她呢?或者那句“妳的腿很美”只是个玩笑?答案究竟为何,她并非当事人,实在不得而知。
由于对他的眷恋太过深刻,她常幻想两人终成眷属的画面。她没有谈过恋爱,因此对感情的幻想很多,那些堆积起来的想象加深了她对他的渴望。
她不懂得怎么分辨他话中的含意,也等不到他进一步明白的示爱,因此,渴求见他一面的心思让她既感到甜蜜却又心酸,感叹自己始终只能追寻那道身影,猜测对方的心意,等着他有进一步的行动,又担心是不是自己的毫无表示令他怯步不前。
偶尔她会觉得自己好悲哀,却还是压抑不了与他见面的想望,所以一有机会她还是勤于往翟家跑。
后来,听说翟日煦将要退伍,这个消息让她既喜又忧,对未来有了期待,但又更怕失望。
纵使心中有再多不安,她仍是期待翟日煦退伍的那天到来。
但,她无法预料到,那一天对她的暗恋来说,将是个重要的转折点……
第三章
“OK,妳要跟我说什么?”成水沁拿起咖啡就口,也不管咖啡的热度,爽快地大口啜饮的姿态像是已经口渴很久。
谨悠呆望着前方,右手无意识的搅着眼前的那杯咖啡,显得心事重重。
那件事藏在她心里好久了,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亲近的大嫂和最好的朋友都没说,一半是因为害羞,一半是因为她和日煦哥之间根本什么也没有,她甚至怀疑,人家根本从头到尾未曾对她动心,全是她自作多情。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这秘密原本应该永远不会有揭晓的一天,但他要回来的消息太过震撼,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快的把这件事放下,但这几天矛盾、杂乱的思绪让她清楚的知道,她心湖中的涟漪怎么也平息不了。
“我就知道!”成水沁大喊一声道。
谨悠不明所以地盯着她。她什么都还没说耶。
“小悠,妳这个人就是这样拖拖拉拉不干脆,还好我有先见之明,连下午的假我一并请了。妳既然主动找我谈,那我非要听到妳想说的那件事不可。”
一早接到小悠的电话,听见她迟疑的语气,成水沁就猜想小悠大概是遇上什么麻烦了,不然绝不会想打电话向她诉苦。
本来有些郁郁寡欢的谨悠被她这番话逗笑了。
“水沁,妳好粗鲁喔。”可是她觉得很窝心。
“还有更粗鲁的。”成水沁将握紧的拳头凑向她。“妳到底说不说?”
谨悠知道水沁看似鲁莽的行为下其实有着深深的关怀,她十分感动。
“水沁,我曾喜欢过一个人……”
她开始缓缓说起那段往事,从两人如何认识,她怎么注意起他,怎么对这份情无法自拔,直到最后这段暗恋又怎么无疾而终。
“妳只是这样盯着他看,就喜欢上他了?”成水沁觉得这根本是天方夜谭。
蚌性干脆、大方的她,谈恋爱也是直截了当的向对方表白,所以无法理解那种暗恋的滋味。
“从无意之间目光开始追随着他,直到渐渐变成习惯,连我也不知不觉。”
成水沁看着谨悠在回忆过往时脸上的微笑和迷离的目光,霎时明了她说的是真的。
“既然听起来你们像是两情相悦,后来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这应该才是整件事的重点,然而她并没有在刚的故事中听见。
“我也是这样以为,所以一直等他有进一步的表示,最后他仍然什么表示也没有。”
“拜托,小悠,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如果妳真的喜欢,不用等到他开口,妳可以先表示啊,等到男人真的来追求啊,妳脸上的皱纹不知道已经气得增加几条了。”成水沁实在看不起现代男人毫无行动力。
“那时候我才十八岁,什么恋爱经验都没有,我不敢?”
“六年过去了,妳的感情还不是一样交白卷,跟年龄与经验无关。”成水沁一语便道出谨悠始终避谈的时间问题。
六年了吗?好长的一段岁月。她以为已渐渐忘怀的人,其实始终在她心中有着一道深刻的痕迹。
“是我太胆小。”
“两个人都没表示,然后呢?妳就可以突然不再爱他了?”她才不相信。
“一直等不到响应,那种心情很难受,我常想,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就算那种心酸逼得我几乎痛下决心放弃这份感情,目光还是克制不了地追随着他。直到他退伍,我偷偷跑去见他,却看到他很温柔的和一个女孩子说话。我以为自己在他眼中是特别的,原来那种温柔不是唯我独占。我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对他是喜欢抑或爱……”
“妳爱他。”成水沁斩钉截铁的话让她惊得抬起头。“不然妳不会有那么多的猜忌,那么多不确定,那么多心慌。”
旁观者清,这些情绪在小悠心中纠缠多年,不就是因为一个“爱”字?
谨悠极为震撼。那道身影被她压在心底许多年,偶尔想起,却早已没有当年的心痛,所以她以为自己已逐渐将他忘怀,这会儿被人这么斩钉截铁揪出是“爱”这个字在作祟,她怎么不心惊胆战?
她沉默许久。
“后来,我不再找机会去见他,就怕换来更多痛苦。我开始认真的准备大学联考,每天窝在图书馆里读书读得天昏地暗,等到我考上大学,偶然才知道退伍后的他突然出国念书,一直到现在。”
“老天,我真服了你们,明明如此靠近,这份感情却落得无疾而终!”她出生至今从没见过这么宝的两个人,谈个恋爱谈得七零八落。“难怪这些年妳始终没谈感情,也许,妳对他的挂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