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环抱着自己,萩萝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以前这总定能令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平静下来,但今天却失效了。无论她怎幺凝视远处起伏的山峦,心底的某个角落,老像有十五桶水半悬空似地七上八下,教她静不下心来。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不可以掉进感情用事的漩涡,我时萩萝要的是正常、平常的生活,而不是像爸爸般既混乱且不负责任的放荡!”面对着镜中的女郎,她伸手抚模着女郎酡红的双颊。自言自语说完,她拿起挂在门把后的棒球帽,口哨一吹,波吉跟梅子已自动地跳上她脚踏车前的藤篮,兴致勃勃的等着她。
草草将棒球帽戴上,望着由前厅追出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同行相忌的李绫;另一个则是莫名其妙兜进她生活里,让她感到极度不安的祝磊洺。萩萝将帽沿压低,不理会他的叫喊,迳自骑着车朝小丘后而去。
“萩萝!你要上哪儿去?萩萝。”
“磊洺,你就甭忙着叫她啦,这小自闭儿八成又想将自己藏起来啦!”李绫拉着磊洺来列长廊的阶梯上,自顾自的摆出个妩媚的坐姿。
“藏?”磊洺讶异的坐在她身畔,眯起眼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漫不经心的问道。
“咦?你不是她家的世交?我以为你跟她很熟。”食指尖尖地划过磊洺隆起的二头肌,来到他背心边缘的胸脯,李绫说着说着,有意无意的倾身向前,露出低胸剪裁下的诱人。
“我是跟她家颇热,但我长年定居国外,已经挺久没有见到她了。”他叹口气再抬起头,小径的那端早已见不到发丝随风飞舞的女郎,磊洺忍不住纳闷了起来。
“你刚才说她——自闭?”
“呃,其实我也是听德南,柳德南,你听过他的名字吗?他是我跟萩萝的主编,他跟萩萝倒是很熟,事实上,我看这世界上大概就只有德南跟萩萝真的称得上是熟。”
“德南?”
“嗯哼,你可能很难理解,我们这些被称为作家的人跟主编有多亲密!创作是条很孤独的路……反正,据我从出版社其它助理的口里得知,萩萝是个很难搞的作家,好象只有德南可以摆得平她。”李绫撩撩湿腻地黏在肩胛骨上的发丝,索性将领口敞得更开。
“我看她并不像是个很难相处的人……”想着她敏感精灵得像只小兔子般的神情,磊洺随口说。
“那要看你是以什幺样的角度来看。现在是个讲求公关、自我推销的时代,尤其是我们这些靠读者支持、混饭吃的行业,上电视参加整人游戏,或是上电台让听众打电话进来CALL-in,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儿,至于读友会跟签名会,那简直是我们的劳动服务,可是有人想参加还排不上呢!但咱们的萩萝小姐,却是抵死不从的人。”
“这应该是她的自由吧?”
“或许吧!但出版社之所以策画这些活动,为的也是帮她助长声势,谁知她小姐根本不领情,倒教那些企画跟助理们碰了一鼻子灰。这也难怪她有这种嚣张的本钱,因为她所写的那一系列书,每本部上过排行榜热卖,有些到现在,已经一、两年了,还在排行傍上呢!”
“这我倒不清楚了,萩萝的书真的卖得这幺好?那想必她的文笔必有过人之处,”
“这方面我是不予置评啦,不过老实说,连我都被她书里的男主角——古磊洛给迷死了。英俊、体贴、身手矫捷,以国际知名的雕塑名家为掩护,从事刺激的谍报人员生涯……我原以为这个古磊洛只是萩萝幻想出来的人物,今天见到你之后,我总算是明白了她创作原动力的由来,如果是我来写的话……”说着,说着整个人又往磊洺身上偎过去,李绫语调急促且越来越轻柔。
这厢的磊洺却是听得肉颤心惊,李绫的话字字句句敲进他心区最晦暗的角落。谍报……那曾经是他最想抛诸脑后的字眼,此刻却如变形虫不断增生般的在眼前分裂繁殖、再分裂繁殖……占据了他所有思绪。
“……英雄佳人是读者的最爱,也是我最拿手的题材,想想看,一个可怜、寂寞孤独的女人,像灰姑娘般的等待着英雄从天而降,翩翩地将她救出来,那是多幺罗曼蒂克的故事!”带着梦幻的眼神,李绫眼匠闪烁着崇拜的光彩,鼻尖都快触及到磊洺的肋畔。
他猛然站起来,使全身重量几乎都要偎在他身上的李绫,因为重心不稳而住一旁摔去,出乎本能的伸手一拉,磊洺在她甫站直脚,意图趁势住自己怀里钻的同时,突然迈开大步的往萩萝离去的方向走去。
“喂,你……你要上哪儿去?”李绫差点儿摔个四脚朝天,狼狈的抱住一旁的门柱,她满头雾水的大叫。
“我不放心萩萝就这样跑出去,看样子有场大风暴要来了,这两天不是有个台风已经登陆,如果没什幺重要的事,我看你还是尽早下山吧!”
“那你呢?”
“我要留在这里,萩萝并没有做好足够的防范设施,我先去找她回来,然后把房子整修一下。”他自偌大的旅行袋里拿出条工具带绕在腰际,冷漠的看了李绫一眼,随即住脚踏车痕犹新的小径而去。
“喂,祝磊洺,我……你们全都跑光了,留我自己在这里干什幺?喂?”眼看那个俊挺的男人,似乎已经将她抛列九霄云外了,李绫嘟着红滟滟的唇,迳自坐在门廊上生着闷气。
“哼!反正台风要到了,谅你们也不敢在外头逗留太久,也好,我就在这里守株待免,我就不相信我逮不到你这条大鱼!”主意既定,她立即一跃而起,兴致所至的在萩萝这栋不小的老式建筑内闲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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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萝骑着脚踏车在山陵小径中疾驰,马樱丹、蒲公英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在她双轮飞过之际,纷纷弯腰俯迎。
远处有道灰灰的云朵逐渐聚拢,将大半的天空遮蔽得昏暗森凉,风声越来越急促,冷飒的风在林木间回转嚎叫怒吼,使这突然变暗的林间小径,透出一股寂寥和恐怖。
车前藤篮里的波吉和梅子发出不安的呜呜,萩萝安抚地拍拍它们的头,竭力维持被强烈的风势吹得不稳的脚踏车,有惊无险的通过了摇摇欲坠的简单木板便桥。
“这桥早该修理了,去年台风过后,乡公所已经答应要尽早复建完成,怎幺会到现在都还没盖好?”将脚踏车斜倚在溪旁大树上,萩萝蹲在溪畔,皱着眉头盯着一寸寸上升的溪水:
“看样于是上游的水位上升太快,我得注意屋子可别浸水了。”听到波吉和梅子越来越焦躁不安的叫声,萩萝叹口气的跨上脚踏车,继续往她的目的地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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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加急,远远地传来几声闷雷,在每次闪电乍现的短暂时间,磊洺立即把握这时机,仔细查查着草地上的胎痕,而后持续追纵着萩萝的行迹。
她还不晓得台风登陆的消息吗?在这亚热带岛国,闷烦夏季最讨厌的便是这破坏力十足的台风,尤其在这人烟稀少的深山林内,危险更是加重几分。
“该死,她该不会……”看着被湍游的溪水顶得随时会被冲走般的夹板便桥,磊洺忍不住咒骂几句。那些当政者如果真行心于民生,便该用心改善人民生活环境,而不是成天恋栈权位,大搞政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