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又到姬沄姑娘的舱房探了探,发觉她不在房里。这姬沄姑娘向来不会胡乱出房门,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缘故,我担心她被彤彧所掳,那就糟了!”来回不停地踱着方步,杨金源滔滔不绝的说着说着,表情逐渐狠毒了起来,不自觉地低语:“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姬法,她对我太重要了!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自我手里夺走她!”
本还对他的大惊小敝嗤之以鼻,但在听到他后面如不自觉的自言自语之后,旅祺小心翼翼地放下刚举起伸展肌肉的手臂,沉吟了几秒钟不语。
“必定是他,就是那个半人半兽的怪物!早该将他除去,如今就不会如眼中钉、肉中刺地碍了我的大事。”烦燥似地以掌握拳,不住地捶打着船舷,杨金源恨恨地说。
念头一转,旅祺状似漫不经心,实则所有注意力全都投注于此,他往前跨了几步,专注地盯着杨金源。
“管家,方才你说有要事?”
“就是这姬沄姑娘又失踪了的事。”
“是吗?这姬法并未失踪,她此刻就在我舱房之内。”眼神犀利地盯着杨金源,旅祺心里想的却是越来越令自己感到陌生的管家:他究竟是何来历?
“在你房里?她……你……她是何时到你舱房之中的?
我昨夜就发觉她不在……“说到这里,他突然闭上嘴,脸色灰白地瞪着旅祺,”你……你有无对她做出……做出……“
“你的意思是我与姬沄有无肌肤之亲?”一字一句地说着,旅祺缓缓地伸手抹抹自己的脸。“管家,这姬沄乃是我掳掠而来的女子,我自然对她有着绝对的权利。既是我的女人,我与她之间闺房之事,似乎无需外人置喙,不是吗?”.“你……不,你不可以碰她!任何人都不许碰她,她是我的,除了我杨金源……没有她,我的计划……我的计划全都完了!”捉狂地吼叫着,此时的杨金源已不像平日,慈眉善目、衣冠得宜的管家了。
披散了花白的头发,双眼布满血丝,身上的衣物也全都皱巴巴地似被丢进水桶中搓揉过度。来回不停地踱着步子,他嘴不断地发出高高低低的怒号声。
“都怪我自己太大意了!我一心一意提防着海中的彤或,却忘了防备身边的你。太大意了!我……不成,我得找到她,我得找到她,驱除我身上的余毒,我……我要找到一她!”话意未歇,他拔腿便要往旅祺的舱房冲,但他却未料到旅祺正挡在面前拦阻他。“让开!我必须找到姬沄,只有她才能解去我身上兰芷散的余毒!”
原本只担心他会惊扰到姬沄的旅祺,此时为之一震。
因为他想起了父亲所留给他的锦囊中,不正有一份羊皮纸是记载着兰芷散的嘛!当初他依父亲遗命,在满二十五岁生日的那天才揭开这锦囊时,对夹杂在众多财产清单和航海技术间,根本不搭轧的那份文件,如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般的一头雾水。
锦囊中有封父亲亲笔书函,到现在总算是真相大白,解答了他百思不解的疑惑——祺儿:锦囊中皆为父生平心血结晶,希儿守成奋进,为我康家子孙厚植实力,则为父可以欣然含笑九泉。另此份兰芷散之辽法,乃为父千金求来之秘传验方,儿应妥善收藏,倘某人心生异念,危害我康家船队,则儿大可依此方法所制之。为人之道,仁恕而已,望儿好自为之。
案字乍见这封没有头绪的信时,旅祺苦思了许久。这其中大半的叮咛嘱咐,他都可以理解,唯独这关于兰芷散的事,他是怎么也想不通。
首先,这某人会是谁呢?而他会对康家船队做出什么样的事?翻遍了父亲所留下的所有文件,根本找不到任何有暗示之处,所以逐渐的,他也对这兰芷散之事不再耿耿于怀,甚至渐渐地淡忘到几乎不复记忆了。
直到前些日子,他由管家和小厮们口中,得知在自己跃下小白舟去查看时,中了兰芷散之毒,记忆深处的残存印象,才又慢慢地勾起他的疑惑。
既然父亲留有解兰芷散毒性之方,他便对照着其上的方法,将翠冰玉珠纳人体内,每日自行排毒,倒也十分有效。只是,他还是很纳闷,父亲所言之某人,必然也会积极求取这兰芷散解方,何以自己一直都没有察觉身畔有这种人存在。
现下真相大白了,想起仍散置在桌上的笺方,旅祺更是不愿让他进去。“管家,姬法是我的女人,这尊卑有分,她即是你的主母,你有何理由强行闯入我的内室?”
被旅祺的话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强横地瞄瞄好整以瑕地站在他面前的旅祺,杨金源突然发出串比鬼哭神号更恐怖的啸声,伸掌便往旅祺的罩门击去。
这旅祺亦非等闲之辈,早在杨金源掌风袭来之前,他身形一晃,连连翻滚一转,来到杨金源身后,以脚尖勾起甲板上成堆的粗绳索,轻轻一踢,便如条长蛇般的往杨金源的脚飞击而去。
意识到背后的长绳袭击,杨金源想去推房门的手连忙缩了回来,连转三两圈,避开那堆落地引发砰然大响的绳索,气喘吁吁地盯着又回到门前的旅祺。
“想我杨金源倘若不是当年误中此毒,此刻早已一统江湖,你这后辈小子如有自知之明,还不快给我闪开!”连续调了几次气息后,杨金源语气仍是十分蛮横地叫嚣着。
“原来你已身中兰芷散之毒。”微笑地想起自己大略看过的内容,旅祺只知已经中毒之人,万万不可运用内力,因为这兰芷散虽可以内力逼住,使之不至于游移至全身,但这毒性所积存之处的脏器,却是必伤重无疑。
唯一的办法,除了以翠冰玉珠排毒之外,面对这馥香醉人的兰芷散,只有将其吸纳进四肢百骸,若能维持体内毒性均等,则其危害尚不深,只不过是易陷入昏睡之中。假使连睡过三百六十四日,则毒性可经由放血尽除,但仍需再次吸入兰芷散,逐渐昏睡三百六十四日后,再次苏醒放血毒。这样永无止境的循环,直到死亡那一刻到来。
这便是兰芷散所以骇人听闻之处。它本是吐番国祭司秘传之药。历代祭司皆为美艳不可方物之美女,为了保持她们神灵清明,所以一出生即开始吸闻兰芷散,使之昏睡终年,及至十三岁初潮起,便可承担祭祀鬼神大典之职。
吐番国女祭司的职务寿命十分短暂,约莫从十三到十八岁而已。在这短短的六年间,她们经历每年一次的苏醒放血,而后祈求国运昌隆,邦富民安。在祭祀结束的刹那,亦是她们又恢复冬眠状态的开始。
在十八岁完成最后一次的祭典之后,她们不再昏睡,而是由吐番赞普将御赏的汤药赐之,而后收进后宫为妃。
所有祭司最后皆会成为吐番之王——赞普之妃嫔,则国家机密可永保不外泄,这些娇艳如花的美女也全归赞普所有,所以这制度在吐番流传了数十代之久。
这兰芷散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成了最富盛名的奇药。只是这兰芷散有着如此高妙的好处,所以一直是吐番宫廷内的禁物,向来都不外流,除了那一回——有位名唤玛娜的女郎,原是卸职后的祭司,在成为赞普后宫中的嫔妃后,她野心勃勃地想争得皇后之位,便处心积虑地铲除异己,甚至连自己的同胞姊妹都不放过。总算她将那些敌手都消灭之后,满心欢喜地以为胜券在握.谁知此时因吐番连年饥荒,南部中土则是境况稍强的隋朝炀帝当政之时,有感于天灾难抗,赞普也就和邻近诸小邦一样,对隋进贡称臣,以换取粮食布匹的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