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被诬以劫匪,别说是他们自己的项上人头保不住,恐怕这整座赌肆上上下下百来口的性命,全都成了明日黄花了。
在同心思、同仇敌忾的气氛中,所有投注在玥妍身上的眼光已不再友善,取而代之的是如视蟑螂臭虫般的厌恶和愤恨。
对道洛而言,桑奇的话却恰恰地刺中他心里那个最敏感的痛处。公主……有可能吗?这个混有倔强和温婉、如火和冰杂生的女子,真的会是那个被高祖捧在手心、太宗忌惮三分、非要以最盛大排场嫁出去的玥妍公主?
随着前面传来越加响亮的吆喝及脚步杂沓声,桑奇一跃而起,强行要将玥妍抱住,而其它卒兵们则咬着牙地推着道洛,要将他推进房间中央,已经被揭起的一块大石板下,显露出的深遂的洞内。
“桑奇,你要将玥妍带到何处?”紧紧攀住玥妍的手腕,道洛几乎已全身隐没在地道内,但他犹不放开拉住玥妍的手。
“奴才将这女子送至那江南名捕面前,看看那说大话的混帐,届时如何为他的漫天大谎收场!!”强行要将玥妍拉出去,桑奇的手指在玥妍纤细的手腕下留下一圈紫痕。
“桑奇,我们如何解释这玥妍在赌肆呢?”
“主子,这姑娘分明是主子花费钜金自妓院所购,假若齐捕头问起,咱们也并无逾份之举……”观察出道洛的脸色不对,桑奇凑近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难道……难道主子知道什么桑奇所不知的事?”
对那团一直横亘在心中的谜雾感到不安,但又不便当着那些已是人心惶惶的部众面前说出,只得以更大的力气自桑奇手里抢回已经快哭出来了的玥妍。
“我要带着她走。”他拥着玥妍,呵护着她跳人地道内,并要在下头接应的小厮们,小心照应玥妍。
“主子,难不成……她会比我突厥复国大业更重要?少主可千万不要忘了老主子遗训!”双目凌厉地对玥妍射出如蛇信般狠毒眼光,桑奇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大吼。
闻言立即从地道中半转身,道洛眼中装满了令桑奇及左右众人为之一栗的寒意。“桑奇,我一刻都没敢忘记父王训示,时时刻刻都想着和诸位戮力同心,早日回我突厥,驱除乱臣贼子,恢复王位。”
“那何以主子非要带这女人同行?”非常执拗地叫着,桑奇接近了歇斯底里的边缘。
“她是我的女人,我自当保卫她的安全,还有……你们所有人的安全。”说完后,道洛身形一矮,拥着玥妍以极快的速度,奔行在黝暗、只凭某个小厮以火褶子照明的森长地道内。
在其它部众七手八脚的盖上地道的盖子,再铺上伪装用的石板之际,桑奇却失魂落魄地在屋内来回踱步。像个游魂似的东飘西荡,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等到我月兑去天职,让他知道我的真实身分!为什么?”
其它的人都提心吊胆地望着他们眼中的大哥大——桑奇——对他的反常他们都模不着头绪,只能尽人事地布置出原想呈现出的景象。
这就是当御前六品带刀护卫、御赐神捕之名的江南第一大名捕齐寒谷齐捕头,好不容易打通了密道般层层叠叠的假门和机关,来到这间重重厢房掩护的房间时,所看到的样子,房里清净得令他感到讶异,没想到嚣乱烦闹的赌肆中,竟隐藏了个如此画境般的景致。
“古将军,此处可就是尊驾所说的,这间赌肆首脑所居之处?”那个有着异于常人尖锐得近似鹰勾鼻的男子,冷冷地瞅着斜趴在床榻上的桑奇,边转身询问着在他身后,四处张望着的人。待那人一回过头来,连桑奇在内的突厥军士都忍不住忆啊地仓皇出声。
瞧他头戴绯带五品冠冕,装束得玉树临风,顾盼之间在在流露出一股不凡的枭雄之姿。
一眼见到俯着胸口坐在床侧的桑奇,他几个大步来到桑奇面前。
“公主呢?”丝毫不客气地提起桑奇衣襟,阿牛,这位捕快衙役们口中的古将军,粗着嗓门地逼视他。
“什么公主,这里是我桑奇的卧室,倒不知诸位差爷为何要硬闯民宅?”别过脸去,桑奇面露嫌恶之色说道。
“桑奇,妳别在我面前装蒜了,公主被你们掳来近月余,且遭你们突厥少主玷辱,倘若不是为保我阿牛性命,只怕公主贞烈,早已寻短。齐捕头,这班乱党即为下官所指之劫匪。”转向一直静静地盯着他们交谈内容、闭口不语的齐寒谷,阿牛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悲愤意味。
“古兄,在下明白你对公主的愧疚之意,但眼前我们并未搜出任何足资证明公主曾落入他们手中的证据,若说要办人的话,只怕失之扰民……”
望着听到齐捕头的话,桑奇现出了得意之色,阿牛重重地将他摔回床上,但随即又伸手将桑奇揪了起来。
“齐捕头,倘若我以这厮经营赌坊,有害安宁,且族众结党群聚,恐有密谋叛乱之名押他,可于法有据?”
低垂眼睑地想了一会儿,齐寒谷台起头,轻快地摆摆手。“古兄,这次搜捕行动未尽有用,假使古兄认为有拘留此人之必要,古兄尽避请便,毕竟事关玥妍公主行踪事大,齐某自当全力缉捕劫匪。如果没有其它吩咐,齐某就此告辞了。”
送走那位神气纠纠的齐捕头,和那些面无表情的衙役们,阿牛缓缓地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那些压根儿没想到阿牛竟是如此大有来历,连名满江南的神捕齐寒谷都得对他敬重三分,想到自己曾对阿牛凌虐、谩骂毒打的兵卒们,一时之间全都慌了手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下更是心惊胆跳。
环顾那些显然群龙无首了的乌合之众,阿牛踢翻了身旁的凳子,砰然一声令那些心虚的突厥人几乎要跳了起来,全都无言地盯着他瞧。
而他手里仍押着的桑奇,此时觑着他不注意,偷偷地将手挪近自己腰际。但就在他的手快碰到腰带之前,阿牛眼明手快地出招,立即将他的手反扭到背后,并且使劲儿一扯,将桑奇腰际的护档和腰带全拔了下来。而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桑奇藏在宽大乌毡帽中的长发,完完全全地放了下来。
一旁的部众们全部为之哗然不已,沉着地盯着他们,阿牛以手将桑奇的长发一圈圈地绕在自己掌中。“你们全都给我下去!传出话去,只要有人愿意提供玥妍公主下落者,一律赏金一千两。”
待众人都迫不及待的一哄而散后,强拉着桑奇坐在自己的腿上,阿牛猛然提起手中的发丝,逼令桑奇不得不面对他。“桑奇,妳总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吧?”
“哼,既然已落人你手中,要杀要剐随便你,我桑奇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绝不皱一下眉头。”虽然受制于他,但桑奇的态度还是一如乎常的冷傲。
“我不会杀妳,因为我知道比杀了妳更能制住妳的方法……”手缓缓地伸进桑奇微敞的领口,阿牛眼里写满了轻佻之色。
“你敢!我……我……”伸出手想朝阿牛脸上的罩门打过去,但突然传来的一阵异香使桑奇心生警惕,她才刚动念要屏住呼吸,以免吸进这她用来设计道洛和玥妍时所施用的玫瑰醉迷香,不料那阵阵若有似无,时浓时淡的玫瑰香氛,已经无孔不入地钻进她鼻腔,并且以最快的速度运行在她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