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丁小姐,其实我们二少爷也愿意把那些债务的事一……”望着像阵风似跑进房间的缇莹,福伯颊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下去,“一笔勾消。”
就这样,拎着小旅行袋,缇莹又回到了曾令她喟叹不已的纪家大宅。
出乎缇莹意料之外的是,自医院被接回来的伯利,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乖巧听话,叫他吃就吃、睡就睡,一点儿也没有拖延或是打折扣的情况发生。
从福伯跟汤婆婆的反应里,缇莹很讶异的从他们口中认识了不一样的伯利,据他们所说的,伯利在遇到车祸之前,向来都是这么乖,这么惹人疼的小孩,但发生那场使他尝到生离死别的车祸后,他整个人都变了样。
就像现在,缇莹坐在书桌旁翻阅着杂志,她不时地抬起头看看正认真地演算着数学的伯利。
“缇莹姊,你为什么不出国去念书呢!我听福伯跟汤婆婆说,你本来想要去念书的。”自长串的数据中拾起头,伯利转动着手里的原子笔问道。
“嗯?我没有出国的打算,那是我爸爸的意思。”
“你会去吗?”垂下眼睑,伯利低声地近乎耳语。
“呃,目前不太可能。你的数学习题都做完了吗?”
“做好了。缇莹姊,你喜欢长大吗?”
放下杂志,缇莹朝他笑笑,“谈不上喜不喜欢,但人生就是这样,无论你喜不喜欢,它都会轮到你头上的。英文念好没?”
“念过了。我讨厌长大,长大以后所有的烦恼都会找上你。缇莹姊,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流眼泪吗?”将课本阖上,伯利盯着缇莹看,眼神像是缥缈远了。
“说些什么傻话,你还年轻何必净提些什么死不死的问题。来,把药吃了,该上床睡觉啦!”端起汤婆婆刚刚送进来的托盘,缇莹看着伯利将药吃完,而后将他推到床边,扶他躺在床上。
“缇莹姊,现在全世界就只有你是关心我的人。”
“咦,你忘了福伯跟汤婆婆、还有你叔叔了吗?”为他将被子拉到下颚,缇莹笑着提醒他。
“他们……嗯,或许吧!再见,缇莹姊。”很快地将头钻进被窝里,伯利马上闭上眼情。
“明天见,好好睡吧!”奇怪他为什么要说再见,但看他睡得那么沉的样子,缇莹只好对自己扮了个鬼脸,悄悄地为他熄灯,轻轻关上门。
呼,已经是第十天了,自从再度回到筑梦山庄开始,日子是全然的忙碌、忙碌、又忙碌。从医院回到筑梦山庄的伯利,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他不再挖空心思的整天想着恶作剧,反而像月兑胎换骨了似的,发愤图强地念书。
在这个转变之下,缇莹也没能闲着,除了要督促他确实的吃药、做复健之外,在家教离开后,她还得当个尽职的伴读,陪伯利念书哈到三更半夜。
边走边伸手捶着自己的肩膀,缇莹嗅闻着空气中甜甜的花香,闭上眼睛想着明天该做的事。
皱起眉头闻着那抹破坏花香的烟味,她睁开眼不费力气地借着一点殷红的火头,找出了斜倚着菩提树吸烟的浩云,她的脚立即很自动地想要转向,想远远地避开他而行,但天不从人愿,她苦着脸地看着逐渐走近的高大人影。
“伯利睡了?”徐徐吐出一长串的烟雾,浩云整个人笼罩在白茫茫一片烟尘里,令缇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他凌厉的眼神,正如两盏强烈的探照灯,一圈又一圈地在自己全身梭巡着,而这,令缇莹感到不安。
“睡了。晚安,纪先生。”轻轻地吐出几个宇,缇莹意图从他身旁快速穿过去,但纪浩云却伸出手臂,阻止了她的脚步。
诧异地激偏着头望向他,缇莹对心底涌上来的感觉不知该如何去处理,是害怕吗?又不像,况且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如若不然,为什么每当我遇到他时,会有那种像是会被火焚挠的窒息感!
“纪先生,有事吗?”鼓起勇气迎向他,缇莹对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不解。为什么只要一碰到他,我全身的神经就像是发出了巨大的警讯?使我时时刻刻都注意到他的存在。
凝视着缇莹几秒钟,而后他突然放下手,转身往房子的另一端疾步离去。虽然只是短短几秒钟,但缇莹宛若被网进蜘蛛网的小虫子,有着全然未知的茫然和压迫感。
在浩云离开后,那个网子如同有道缝隙般地向四面八方裂开,那股压迫感像是被突然抽走,缇莹望着自己仍微微抖动着的双手手抬,将之藏在衣服口袋里,快步地冲回自己房间。
坐在床头,缇莹紧握住双手,惶惶地瞪着天边的那轮月芽儿。怎么回事?为什么只要一见到他,我便是张口结舌,紧张得就如第一次上请台演讲的小学生?
拉开床上的套盖,滑进冰凉细致的丝质床单和被褥之间,缇莹还是没法子让自己的脑子平静下来。
他……索性坐起来靠着床头,缇莹心不在焉地将长发编成条粗亮的辫子。闲暇时她总会晃到厨房,看已几近七十的汤婆婆,操着她的外省腔,指挥着一屋子老老少少做些日常琐事。
每每见到她的出现,汤婆婆便会备好茶点,拉着缇莹跟她一道儿喝茶,顺便闲嗑牙一些她认为缇莹该知道的琐事,而这,大部分都跟纪家这位二少爷有关……
“当初刚带回来的时候哪,瘦巴巴的小不溜丢。我跟福伯轮流带,每两小时就得爬起来喂一次牛女乃,好不容易才把他从鬼门关口给拉了回来。”
“跟他哥哥可亲了哪!老爷平日里工作忙,年纪又大,说是父子,年龄倒足以当祖孙了。因为跟老爷不亲,所以很黏大少爷,而大少爷也是有肚量,无论上哪儿都带着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后来是兄弟俩玩耍得有些过火了,老爷大发雷霆,所以才将二少爷送到国外念书。”
“二少爷从小就不爱说话,有啥事也全闷在心里,以前大少爷在的时候还好,兄弟俩可以说些心里的话,现在……”
从汤婆婆的描述中,缇莹很快的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孤单少年的身影,而那脸蛋却不待的与沉默寡言的浩云重叠,这使她更加的不安。是不是我已经放了太多的心思在浩云身上?她一再地自问,然而浮现眼前的,却仍是浩云冷冷却写满孤寂的表情……
很快地甩甩头,想将那些烦人的想法全部抖落,别再想了,我应该把注意力放在伯利的身上才对,毕竟我是受雇来照顾这个早熟的少年,尤其是他最近一直很低潮。
才刚躺下去,缇莹突然又一骨碌地坐了起来,在脑袋中将所接收到的资讯重整了一下,她吓得立刻跳下床,随便抓了件外衣,趿着拖鞋便往伯利的房间冲了过去。
老天,我该想到的!我怎么会没有注意到这么明显的征兆呢?匆匆地在楼梯口撞到人,但她连道歉都嫌浪费时间,只是加快脚步地往她的目的地跑去。
“缇莹,怎么回事?”握住了缇莹纤薄的肩膀,浩云讶异地看着她苍白的面孔,“这么晚了……”
“快,我担心伯利会做出什么傻事!”指着伯利的房间,缇莹的话还犹在嘴边,浩云已经拉着她的手腕,连拖带拉地往那个方向奔去。
“伯利?伯利?”敲敲房门都没有应声,伸手去扭门锁,却又已被锁死,他们心知有异,面面相觑地冷汗直流。因为,为了要让伯利半夜喊叫有人回应,他的门向来都是不上锁的,但现在却从里面被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