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里或许有过伤痛或是害怕,还是其它小李一时之间说不上来的东西,因为它一闪而逝,等菲碧来到他们面前时,眼里只有毫无生气的死寂,清冷得让他心悸。
“爸、妈,你们不要吵啦,别再闹笑话给别人看了。”转向小李,菲碧两眼中尽是冷漠,像是看着并不存在的远方般的空洞。“我跟李先生完全没有关系,只是为了要参加赛车,而他提供他车队的一辆车借我而已。妈,你别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啊可是……”气愤地扯着女儿的长辫子,阿梅还想再争论几句,但被丈夫辛裕生拖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彼此,小李虽然很想将菲碧纤细得像是要被万千愁绪压垮的肩拥进怀里,但顾忌外头那些好奇且带有刺探意味儿的眼睛,他迟疑地抿了抿唇。
“抱歉,我妈妈她搞错了,很抱歉。”低声地道着歉,菲碧低着头地往外头走。但小李的话唤住了她握在门把上的动作。
“菲碧,我并不在乎要给你母亲这间修车厂,或是我其它的财产,只要你快乐就好。菲碧,只有你是最重要的!你知道我在哪里,只要你想找我,就一定能找到我,我等着你。”
“不,我不会去找你的。”咬着下唇,菲碧强忍着那阵因违心之论所引来的酸涩滋味。“抱歉,我要去练车。”
“你就一定要赢是吗?”
“很多时候,赢固然不代表一切,但若输了就全完了。尤其是牵涉到原则问题时,很难说谁输谁赢。”
“我想我懂你的意思了,好好的去练车吧!”
菲碧的前脚才刚踏出大门,小李已经迫不及待地拎出一瓶烈酒,边喝边不是滋味地咒骂NICK的啥“放开手”的鬼理论,真是越想越气!
第八章
虽然竭力的保持面无表情,但每当听到别人带有暗示性的冷言冷语时,菲碧的心总像被猛力刺了一针,令她要痛上好些时候。
在车厂里,她被分配去带那些小李自街头飚车族中捡来的小表头,在里面挑出几个头脑冷静,反应较敏捷的头头,做为火凤凰车队的储备车手。
拜文明进步及电视电影的影响,这些半大不小的小表头个个人小表大。
“老师,你已经上了三天课吶,我们是要赛车,又不是要当记者或作家,干嘛讲那么多的废话!”
“就是说啊,老大说我们是赛车手营!”
“对啦,什么离心力,气洞的,我们又不考大学!”
正要卷起那些挂图的菲碧扬起眉,两手搭在讲桌上定定地盯着那些此起彼落叫嚷着的大男孩。
“唔,那你们的意思呢?”冷冷的笑意扬上嘴角,菲碧烦躁地拨拨眼前的刘海。天气越来越热,但她心知肚明惹得自己如此心烦意乱的,绝对不会是燠热的天气。
为了避开和小李所有可能照面的可能,她将自己全心投进修车厂为这些曾经迷途年轻人所设计的各种活动。为了远离父母天天拌嘴的梦魇,她毅然决然地搬进修车厂的宿舍。因为想要躲开小李,她每天窝在教室里给学员们上班,用计算机打讲义。或者在小李逗留在厂里时,她便驾着艳红的火凤凰,远远地逃到赛车场练车。
偶尔她也会到郊外,躺在草地上晒着黄昏的余晖,思考着眼前的困境。但这些都不是最令她难过,最使她无法平息的是对小李那股无法磨灭的思想。
那是种酸酸甜甜的感觉,尤其是当她在夜里,躺在宿舍狭窄的单人床上辗转反侧时,那种浓冽得几乎要使她不顾一切的去找他的冲动,常常令她被自己澎湃的感情所惊吓。
好几次人都已经坐在发动好的车上,理智却总是在最后一刻冒出头来阻止她。想起他和自己之间深如马里安纳海沟的歧见,现实便会泄气地逼她冷却自己的激情。
可是总在不经意之间,那晚在恍如皇宫,或者说是天堂中的他,却老不请自来地盘桓在心头,使她困惑不已。
每当这个时候,驾车狂飙便成了她发泄心中激情的最佳途径,起码在高速疾驰中,为了要保持绝对的冷静跟清醒,她可以暂时将那些困扰着她的念头全都拋到脑后,专心致力于眼前。
“我们想要赛车啦!”后面那排有个满脸青春痘瘢痕的小子高声叫着,立即引起所有人的呼应。
环顾着他们充满热切和期盼,间杂着不耐烦的神色的脸庞,菲碧扬了扬眉毛。“唔,这个建议倒是挺受欢迎的嘛,好,全班九个人分三组,我带你们跑一次!”
在他们的欢呼声中,菲碧不经意地往门外的走廊一瞥,在见到正凝神注视着自己的小李时,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抱起厚厚的讲义,敦促着学生们穿上练习服。
“哇呀,热死人的天气,还要包得这样密不通风!”在见到菲碧指定他们换上的防火连身练习服时,每个人都不免抱怨几句,但在看到菲碧也换上一模一样的衣服后,他们都闭上嘴,乖乖地换装。
分乘两部车,在大伙浩浩荡荡地往赛车场前进时,菲碧可以感受到他们那股紧张又兴奋的心情,这使她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初次接触到赛车时的忐忑,闭上眼睛,那情绪分明就像昨日般的历历在目。
原本是为了睹一口气,所以她硬着头皮的跟马英明学开车,在小齐的带领下,跨足赛车场一窥堂奥。
没想到她却因此而沉迷于这种追求速度与技术高度谐调美感的运动。或许小李说得对,在我心中的某个角落是抗拒着身为女人的事实。从小我就渴望能像哥哥般地引起父母的注意,希望能使他们将对哥哥的疼爱中分一点儿的亲情给我,然而这个希望从来没有实现过!
扮哥的骤然过世,非但没有使我独占父母的慈爱,反倒是让我雪上加霜地失去了唯一的手足。父母沉浸在丧子之恸,将我阻隔在他们因为哥哥的死而封闭的世界之外。
原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这样荒芜地消逝,但自他出现后,一切全都变了,变得我已经失去方向。在我身体里,彷佛有个沉睡已久的部分苏醒了,这使我感到陌生。
无法理解,全然无法理解,我竟然如此迷恋着他独特的腔调,他黝黑的外貌,甚至他的吊儿郎当!我想念他的吻,还有他修长手指在我身上所引起的各种火苗,我……天哪,我根本无法须臾将他自我思绪中剔除!
饼了许久,菲碧才在那些学员们诧异的眼光中回过神来。原来他们早已将车停妥在赛车场外,等待着她的指示,个个都是跃跃欲试的模样儿。
“嗯哼,看得出来你们都等不及要上场一试身手了,但首先,我先带你们跑一圈,然后你们再决定要不要上场,好吗?”将安全帽为每个学员套上,并且催促他们确实系好皮带,在争先恐后抢着跑第一趟的人中挑出三个,是大伙儿都认为颇有潜力的年轻人,菲碧准备开始他们生平首次的赛车。
专心地注意着前面的路况,耳畔的欢呼声在直跑道的尽头处消失,紧接着而来的是一连串的惊呼声,尤其在几个角度较大的弯道和发夹弯时,这几个平常逞威风摆架式惯了的小表头、更是尖叫连连,等到菲碧将车驶回至看台前的直跑道停下时,他们三个人就像是喝了酒的酒鬼般,摇摇晃晃惨白着脸地走到一边去休息。
两三趟下来,菲碧同情地看着那几个几乎摆平了瘫躺在维修区地板上的小伙子,其中还有人连吐了好几回,那样子就像某些害喜拚命跑厕所的孕妇般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