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可能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也有人在期待着与她相遇?她戴上向来就笑容可掬的面具,快步地朝那桌走过去。
相貌清秀的男子挑了束娇艳的粉红色玫瑰,带着羞涩的笑容递给身旁早已漾出开怀笑靥的女伴,一阵昏厥立即袭上心头,长久以来的第一次,嘉琪对自己的生活感到悲哀,她怔怔地望着男子给她的钞票,突然拔腿向外跑。
她一定要离开这里!她脑中像有个声音在命令着,令她没来由地狂奔。脑海中一直有个模糊的影像越来越清晰,那个人有着斯文中带点杰骜不驯的脸孔,一副黑框复古型眼镜,背着个大背包,骑着闪亮亮的电单车,横过她心头,在她向来平静无波的心湖,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不该想着他的,只是个陌生人而已,即使现在再度见面,他们大概也擦不出什么火花吧!她抱着花篮,低着头地朝后门的出口冲去。
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连她都还来不及眨眨眼睛就赫然发现,自己正与那个再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四目相交,且很不文雅地倒在对方怀里。
菊生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老天爷,这么凑巧的让他再度和这个令他神魂颠倒的女郎如此戏剧化的见面。
罢才在梅生和兰生的游说之下,他半推半就的跟两个哥哥和姊夫一起到阿诺的PUB来。心知肚明他们是想趁机将自己灌醉,从他口里套出关于那对鸽子耳环的事。
也因此他一直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在刚进门就被个花篮撞个满怀,脚跟一个不平衡,摇晃半天后摔跌在门旁的软垫时,他很清楚由于自己的脚奋力一踹,那篮花也跟着散落在四周,然后是那个柔软的躯体。
错愕地盯着他看,红潮立即飞上嘉琪双颊,她挣扎着自菊生身上爬起来,手忙脚乱的捡拾着那些花束和巧克力,对菊生那灼烈得几乎烫伤人的眼神视而不见。
“对不起,我没看见你进来,对不起!”嘉琪收拾好东西,看也不敢看菊生一眼,低着头立即逃之夭夭。
“你……啊……”菊生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自眼前远去,等后门停止摆动了,他才死心的放下高兴的手。
“菊生,你别死赖在阿诺的地板上啦,该不会是受伤了吧?”兰生见菊生仍没有起身的打算,揶揄地伸手去拉他。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在甜品果汁店吗?怎么会在这里?在兰生使劲将他自地上拉起来之际,菊生仍满脸迷惑的自言自语。
“她?谁啊?”亚力凑近菊生,一脸好奇得要死的表情。“菊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梅生也逮住机会糗他。“她是谁啊?你认识刚才那位卖花的小姐?”
“唔,我看那位小姐似乎也挺惊讶,不,正确的说法是很受惊吓的样子。菊生,这里面有文章喔!”兰生露出他那著名的冷笑,通常这表示他会不择手段的找出他要的答案。
“呃,哪有什么问题或文章,你们别瞎猜了,快进去吧!我先声明喔,明天一大早我有个会要开,所以今天我只喝不含酒精的饮料。”菊生领头向热闹的PUB走进去,兀自的说着。
“是吗?”亚力朝吧台一弹手指,满脸大胡子的阿诺对他们看了一眼,向身旁的侍应生交代几句之后,晃动着他紧着围裙的壮硕身躯,笑呵呵地走过来。
“哟,你们三兄弟跟亚力今儿个怎么有空一起来?”他的眼光在三兄弟和亚力的脸上梭巡着。“咦,不太对劲噢,似乎有什么好事正要发生,我嗅到了奇怪的感觉。”
菊生坐立难安的在椅子上扭动着。“哪有啊!阿诺,你是不是太敏感了点?”
“嗯哼,是不是太敏感了我是不太清楚啦。可是亚力跟两个哥哥脸上的表情,我可是见多了。当初你们三兄弟找亚力逼供要他娶竹影时,脸上恰巧也是这号表情。”阿诺将手中洁白得几乎可当毛巾用的抹布,以手指顶着在空中转了转,吊儿郎当的说道:“今天该不会为了某人的桃色事件吧?”
随着阿诺越来越低沉的声音,菊生的脸也越来越红,但他仍佯装镇定,端起桌上的冰开水,大口大口的喝着。
“阿诺,今天我们到这里只是纯聊天,打发时间而已。”梅生看着菊生已放下戒心,露出个老谋深算的笑。“当然啦,如果有时间有话,我们也想讨论一下‘鸽子’的事。”
“鸽子?什么鸽子?比赛用的信鸽,还是吃的乳鸽?”阿诺大感兴趣的拉张椅子跨坐下来,将下巴抵在椅背上,睁着大眼盯着菊生猛笑。
被四个人看得挺不自在的菊生挪挪身子。“阿诺,可不可以先让我们点东西啊?你们店里的侍应生缺人吗?”
“谁讲的?排队想到我这里找工的年轻人多的是,这里有我就够了,想喝些什么报上名来!”阿诺自桌上拿起短短的铅笔和纸,毫不客气的嚷着。
“菊生,以前你向来都是我们‘兄弟会议’的主席,但今天为了要全盘弄清楚那对鸽子的故事,所以今天就由当姊夫当主席吧!我看你还是从实招来,省得等我们查出来之后,嘿嘿嘿……”亚力笑开了满嘴的大白牙,言下之意也够让人心惊肉跳的。
想想从一开始的姊夫亚力,为了追求于家唯一的宝贝女儿,可是吃足了苦头。然后是大哥梅生,为了个古灵精怪的大嫂裕梅,也起早赶晚的操这个心担那个心,脑筋一流的二哥兰生,更是被他和其他人安排在十一月底寒冬的季节参加欧洲旅游,披荆斩棘的娶到二嫂玛莲。
他们从初恋、热恋到结婚,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菊生的小鳖计,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捱到他们已经老到忘记向自己报复的年龄,才找个女人结婚。
没想到老天爷却狠狠的开了个大玩笑,让他在见到那个有着灵活眼般的女郎之后,马上神魂颠倒得不可自拔,更惨的是,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全落在他兄弟和姊夫眼里,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
唉!还能怎么办?见招拆招吧!菊生叹口气自忖着。
落荒而逃的冲上巴士,嘉琪气喘吁吁的将头埋进那堆早已谢了的花束之中。心仍如鼓阵般的咚咚响,她心虚地抬起头,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异相之后,这才悄悄地呼出一直憋在胸中的那口气。
怎么会这么巧,才刚转念想到他,下一刻他就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她用手指抵住自己的唇,认真地在脑海中描绘出他的容貌,一次又一次回味他那讶异之极的神情——
憨憨的,偶尔推推滑落鼻尖的眼镜。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对他有这么强烈的印象?嘉琪将头往椅背上一靠,迷起眼睛往外瞧。自青春期开始,哥哥那些狐群狗党即时时有意无意的找她搭讪,但一来因着母亲的打骂,二来是她畏缩的个性,使她在见到异性时,马上就产生转头走人的强烈意图。
直到为了筹措大笔资金,她才逐渐扭转了个性中懦弱的一面,将所有的人都当成是她的客户。她过着没有朋友、没有情人的生活。生活之余她只是日复一日的赚钱,天天被经济的压力追着跑,而为着将来到的自由,她甘之如饴的混下去。
不经意的抬起头,她诧异地瞪大眼睛,怀疑的张望着外头的街景,在看到某些夜校生逐渐上车后,她终于证实了一件事——搭错车了——大概是太疲累吧。为时已晚的懊恼之后,嘉琪捧着那蓝花和巧克力漫步在那个她叫不出名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