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在兰生离开后的许久,玛姬仍不住地想起这个问题。
午餐时,所有的团员共计二十七人分为三桌,在一阵风卷云涌之后,全都把菜连汤一扫而光。玛姬看着那个坐在自己跟司机,还有导游之间的高个子感到头痛。
“于先生,你是团员请跟其他人一起用餐好吗?依规矩,我们领队、导游是跟司机一起吃的;但大致上我们吃的东西跟你们所吃的是一样的东西。”在几番三催四请仍赶不走他之后,玛姬忍不住叹了口气说。
“我明白,可是我想坐在这里,这里空气比较好。”兰生指指后面他原先所坐的那一桌,莞尔地回答她。
玛姬一望向那一桌,胃立刻像打了个死结似的几乎将她刚才吃的饭都吐出来。
由于其他两桌的人都被在车上串门子串成熟稔的人坐满了,所以剩下的人也就凑和成第三桌了。这其中包括了张梦云她们三位、一对退休夫妇、于兰生跟一位老先生,另外就是相处得水火不容的林先生和陈先生。
陈先生就是那个黑黑粗粗的陈胖子,他不改他在飞机上的找麻烦本色,到处去吹嘘自己,惹得每个人见到他就烦。至于那位瘦削的林先生倒是跟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他不自夸——但他挑别人毛病——也是一号令人头痛的人物。
听某些人说陈林两人在开茶会之时就已经有了龃龉,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在其他团员都三缄其口的情况下,玛姬也不得而知。因为开茶会那时去的人是阿凯,而阿凯在匆忙之间也未告知她这件事的始末。
领着饥肠辘辘的团员们,在维也纳狭窄的街道中穿梭许久后才找到餐厅,她立即要店方以最快的速度上菜。其他人都坐妥之后,玛姬莫名其妙地看着陈胖子垮着一张脸地站在唯一的空位前,她一看之下大叫不妙,因为那个位子恰巧就在林先生隔壁。
“陈先生,为什么不快些坐下来呢?马上就要上菜了。”玛姬佯装不知其中曲折地走过去。“我们全团共二十七人,正好一桌九个人。”
陈胖子根本不理会玛姬拉开的椅子,他在餐厅内左顾右看。“我不想坐在这里,可不可以坐到别的地方?要我自己出钱也没关系,反正我不在乎多花这一点钱。”
“陈先生,你的团费中已经包括了所有的食宿费用,请你先坐下好吗?”玛姬觉得似乎有两个拳头正一左一右很起劲儿地敲着自己的太阳穴,她婉言地劝着陈胖子。
其他的人见此情况也很热心地加入劝说的行列,只有林先生还是不发一语地喝着店方提供淡而无味的热茶。
就在玛姬无计可施之际,兰生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她身旁,温文儒雅地露出笑容。“我看,我的位子让陈先生坐好了。”
他的话才刚说完,玛姬注意到很多人都有松了口气表情。虽然很夸张,但玛姬却发现自己也有同样的感觉。
“谢谢你,于先生,那……你要到哪里去?”她看到兰生端着茶杯朝自己所坐的小桌子走去,心里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
“各位,我有些问题想请教我们美丽的导游小姐,所以我要跟她一起吃饭,请大家不要客气,尽情享受吧!”兰生大方地拉开椅子,优雅地坐在玛姬身旁的位子。
迫于无奈,玛姬只好眼睁睁地看他露出猫儿偷吃了金丝雀之后,那种满足又狡诈的笑容。
“好吧,现在问题解决了,陈先生请你先坐下好吗?”玛姬摇摇头想将恼人的疼痛甩月兑,但越来越加剧的疼痛令她几乎要哭了出来。
陈胖子此时才趾高气昂地走到兰生原先坐的位子,大剌剌坐下的当口仍喋喋不休:“我这个人啊是最好相处的了,只要不是我看不顺眼的人,我才不会跟他计较呢!出来玩嘛,就是要快快乐乐的,你们说是不是?”
在陈胖子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猛缠着张梦云、李玉敏和方玲说话之际,玛姬伸手揉着僵硬的颈背向自己的桌子慢慢走去。但在瞬间她发现自己被拉到离其他人很远的门口,她讶异地看着一脸忿忿不平的林先生。
“林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林先生细小的脸孔上五官全都皱在一起,他结结巴巴地指指陈胖子的方向。“贝小姐,你看我从头到尾有没有说什么或做什么得罪他了?你听听他说的那是什么话嘛!他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他看我不顺眼,哼,我才看他不顺眼咧,什么玩意儿!”
“林先生,或许他指的并不是这件事也不是说你啊!你不要太多心了,赶快回去用餐好吗?”玛姬咬着牙迸出这几句话!老天,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哼,他说的就是我。我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可一世的狂人,说什么全世界都玩遍了,我看十足像个乡巴佬第一次出国。”林先生越说越激动、口沫横飞得令玛姬要闪躲也不是,不闪躲又难过的暗暗叫苦。
但是林先生似乎没有善罢甘休的打算,他仍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内容不外是标榜他自己。“像我,我是不敢跟人家夸口自己多有钱有地位。但是我是个公务员也,你想想我一个公务员可以休息这么多天来欧洲玩,我看再也没有人的工作比我更好的啦,而且钱又多。凭良心讲,我根本不在乎花这一点小钱,我……”
正当玛姬以为自己可能被口水淹死时,有人快步地走过来并且强硬地阻在玛姬和林先生之间,阻止林先生那似乎永无止境的“演说”。
“贝小姐,饭菜都已经冷掉了,快来吃饭吧!”兰生在玛姬的背后一指,催促她回到桌子那头去,然后她诧异地转向林先生。“林先生,你也是有缴团费的啊,如果你缴的钱都被别人吃掉了,那不是太可惜了?”
林先生闻言立即望向他们那一桌,在见到陈胖子狼吞虎咽地埋头大嚼时,他马上变了脸色,一言不发地冲回座位,不遑多让地吃起食物。
“你还好吧?”兰生仔细观察了玛姬苍白的脸色,他担忧地问道:“你脸色实在很难看。”
“呼,我想我还活得下去!”玛姬申吟着的用拳头搓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意图制止那碰碰作响的干扰。
兰生忍不住自己心里的激动,他长长叹了口气。“真是难为你了,要摆平这么一团三山五岳集结而来的英雄们。”
玛姬不以为然地揶揄他。“这还是小CASE。要是碰到旺季时,有时一个团五、六十人那是很平常的事。干这行最刺激的一点就在这里,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碰到些什么样的人或者你的客人又要出些什么难题来考验你的耐性和修养。”
“像他们这种人很多?”兰生帮玛姬倒了杯热茶,看她拿颗药丸很快地用茶水送下肚去。“你吃什么药?”
“止痛药,我头痛。”玛姬扮了个鬼脸拿起筷子。
“你不该用茶水吃药的,应该用温开水。”兰生不赞同地摇摇头。“茶里有些成份跟药结合后对人体不好。”
“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我们除了妥协还有什么办法?像他们这种人非常多,只不过以往我团里大概只偶尔出现一、两个,但他们也只是在私底下互相批评对方。像这样公开的挑明了讲的,我还是第一次碰到。”玛姬挟起一块炒鸡肉的青椒,若有所思的说。
“那以后的行程只要注意把他们吃饭时的座位隔开,这样不就没事了?”兰生说完,奇怪的看着青椒自玛姬的筷子上滑落,正中红心地掉进她的茶杯里。“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