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说了。伯母,妳到底是想说什么呢?”裴星用手搔着杂乱的头发,走过来走过去的有如陷阱中的困兽。“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水湄,她把车子扔在马路上,也没通知我人在哪里,我简直……简直快疯了!”
“裴星,你有没有想过你所带给水湄的痛苦?你知不知道在你刚走的那阵子,水湄曾经想自杀过?”
“自杀?”裴星吓了一大跳,马上坐到她身旁。“发生什么事了?她怎么好端端的会想到结束自己的生命?”
瑛容深深地看他一跟,将手放在裴星有些不稳的手背上。“裴星,真的认为水湄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我……”想起水湄如梨花带泪般的倾诉,他语塞的低下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
“裴星,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你跟水泥的事吗?事实上你每晚溜进水湄房间过夜的事瞒不了我们多久的,但是我们并不想揭穿,为的是什么妳明白吗?
“因为我们了解水湄并不是个随随便便的女孩子。她有她自己的原则,所以我们其他人都装成被你们瞒在鼓里般的不知情。”瑛蓉感慨的叹口气。“也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你李伯父决定尽量早些让你踏进松彦的干部圈里。你常埋怨你只是被安插在那里领干薪的废物,却从没有体谅过你伯父的苦心。”
裴星没有回答的凝视着佛堂中枭枭上升的轻烟,剎那间那段苦闷而不得志的岁月,排山倒海似的又在眼前翻腾。他扬扬眉,苦笑的想着那时的狂妄及自卑。
“苦心?我只记得他总是把我从一个职位转到另一个职位,他对我会有什么样的苦心?让我在充满排挤的环境中挣扎,这也是牠的苦心?”看到瑛蓉的表情,裴星突然闭上嘴瞪大眼睛的望着她。“难道……难道他……”
“不错,裴星。起初我也跟你一样不明白他的用意。我心疼你受到别人冷嘲热讽的打击,三番两次的求他让你离开松彦,或者跟铭雍一样的从基层做起。但是他不答应,他说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你好,你必须去适应现实社会;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水湄。
“为了水湄,所以你伯父任凭你去花天酒地的过日子。他总是告诉我:人是会改变的,一个人不会永这的沉迷在那种灯红酒绿的生活里,总有一天妳会腻的。”
瑛蓉乎静的说。“而为了便水湄嫁给你之后没有后顾之忧,所以他宁可你在年轻时好好地玩,然后收心好跟水湄过日子。他怕的就是你会走上你爸爸的路子。”
“啊、啊!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一层,我以为……”裴星双子抱着头,喃喃地一再重复地说道。
“眼看你愈来愈颓废,他是看在眼里、气在心底,但是他又不能说什么,所以他想尽办法的要刺激你,裴星,你一定常听到有人告诉你,你伯父打算把水湄嫁给铭雍的事吧?”瑛蓉看着一脸恍然大悟的裴星,她摇摇头。“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你竟然会……”
茅塞顿开的抬起头,裴星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这么说水湄并没有……那……那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我的!天,而我竟然当着她的面,当着所有人的面前…”他像块自高处落下的石头般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裴星,这些年来你伯父也常问我:当初他这样做是不是错了。我不知道,裴星,我怀疑有谁能找得出真正的答案。唉,只是苦了水湄,看着她这样折磨自己,我跟你伯父真是心如刀割,所以才会想把松彦结束,把璞园卖了,为了就是让水湄恢复她的自由。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又出现在我们面前。”
用力的抹了把脸,裴星把他心中最后的疑问一并的吐露出来。“那水湄后来为什么……”
“不然你要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办?怀着孩子又找不到你,是我跟铭雍看不过去,一直劝水湄把孩子拿掉,而你伯父不忍心,他要为你们裴家把这个孩子留下来。所以,才会要铭雍跟水湄结婚。谁知道铭雍得了血癌身体愈来愈差,你伯父知道之后因为操心而中风,我一个妇道人家……若不是水湄拚了命的撑着这个家,我真不敢想象……”瑛蓉拉了条子绢儿擦擦眼角。
“孩子是怎么失去的?”裴星强忍住满心的酸楚,他嗓音沙哑且黯然。
“水湄太劳累了,她日以继夜的住在医院里照顾铭雍。裴星,不要怨也不要怪水湄,妳不会明白到后头的铭确是变得有多暴躁易怒,但是水湄全都忍下来了,她只是默默地把委屈往肚里吞。”瑛蓉说着声音愈来愈低。“她是在电梯里流产的,她在楼下的药局领了药要到十楼给住在癌症病房的铭雍。她在电梯里昏迷了多久没人知道,是刚好有人要坐电梯才发现……”
“天,水湄。”裴星噢咽的则过头去,背对着瑛蓉弹去颊上的泪珠。“我不知道。我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我……”
“从那以后水湄就变了,她像是行尸走肉的过日子,我们明白她受的惊吓和刺激太大,所以也没敢提你的名字。等铭雍过世,你伯父也看透了,他就把水湄带到松彦,一方面让她协助你伯父处理公事;另一方面也是要让他转移注意力,不要再伤心了。”
“伯母,妳一定知道水湄在哪里。求求妳告诉我,我要把她找回来。”裴星听完她所说的话立刻跳了起来。“我知道你们大概都心里有数水湄会在那里,所以你们才会阻止我报警找她,求求你告诉我,我去带她回来!”
瑛蓉冷静的看着如热锅上的蚂蚁的裴星。“你打算怎么对待她呢?玉娴,噢,玉娴是水湄的朋友。她告诉我有关你跟水湄之间的条件交换。裴星,今我很纳闷的是,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让水湄答应跟你结婚?”
裴星被她炯然有神的目光盯得快招架不住,只能低下头沉默以对。
“我们知道你对李家怀恨在心,但是水湄她并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道得她如此屈辱的出卖自己?”
“我没有侮辱她的意思:我……我爱她!伯母,真的好爱她,在纽约的这些年,你知道是什么支撑着我做牛做马的苦拚吗?都是为了水湄,为了她我连下地狱都甘之如贻。”裴星悟着脸沉痛的表白道。
瑛蓉不相恬的摇着头。“如果你真的爱她,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要让我们尝到寄人篱下的滋味,你做到了。但是,裴星,我们丝毫都没有难堪的感觉。为什么你不知道吗?因为我们问心无愧,我们自问当初未曾亏待过你,所以现在也没什么好惭愧的。只是,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如此的对待水湄。”
“我……我爱她。”裴星站起身子面对着法相庄严的菩萨。“水湄之于我就像是颗星星般的遥远,从以前一直到现在,当时我们狂热的相爱,可是我却没有把握她一定会伴我一生。因为我生命中只有被剥夺和被给子在彼此交错着,我害怕有一天她也会被人从我身边抢走。所以五年前我自己告诉自己:趁早放弃吧,免得要面对失去她的痛苦。
“可是我一离开就后悔了,因为没有水湄的日子简直比杀了找吏可怕。所以找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成功,成功的回来夺回我的水湄。正好松彦的危机使我得到回来的借口,我终于见到我朝思暮想的水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