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笙和洛平在李家盘桓到相当晚;一来是月笙不肯走,再者,洛平也想找机会证实自己的疑问。这个问题在他心里酝酿已久,他很怀疑当月笙再见到方儒筝时,心中可有他停驻之地?
他的疑问在他们要踏出大门时,得到解答。他牵着月笙正要走出大门时,迎面而来的就是方儒筝。看到他的出现原先聚集在店门口高谈阔论的邻居们,突然的纷纷交头接耳,尤以陈妈妈为首的那个小集团,自从她们不再炒股票、玩投资公司的老鼠会游戏后,她们最大的乐趣就是谈论别人的是非,先是包打听,然后个个变成大嘴巴。
方儒筝视若无睹的跨进超市,自顾自的拿著塑胶篮在货架上挑着自己要的物品,丝毫不理会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妇道人家们。转眼间他来到月笙和洛平面前。
“月笙,恭喜你了。今天回门?”他淡淡地笑着说,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月笙则是五味杂陈的在心里翻搅。前些日子相见时,她还是那个刚出校门的李月笙,现在她已经是洛平的妻子了。她望著方儒筝越来越削瘦的脸庞,木然的盯著脚尖。
“谢谢你,方老师、”洛平笑着伸出手,微微地扬起眉,态度则是相同的温文有礼。
方儒筝迟疑地伸出手,草草地和洛平握过手,再深深地看月笙一眼,随即将篮子交给阿珠姨,付了帐之后,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公寓走去。
“月笙啊,我们还在问你爸爸,怎么都没看到你回来归宁呢?哟,我瞧瞧,看你结了婚后越来越漂亮了,也胖了些,越瞧越像你妈妈了。”陈妈妈跟在月笙的身旁,唠唠叨叨地说。
“陈妈妈……”月笙喊了声即不知说些什么好。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的,乍见方儒筝的惊愕已经转变成一种深沉的悲伤,他竟变得如此憔悴,如此颓丧!
看到这种情况,洛平的心都凉了。他默默的扶月笙坐上车子,一直到回到他那栋精致的公寓,他都没有说句话。只是拿出她的睡衣,放好洗澡水,然后钻进自己的书房,直到月笙睡了都没有现身。
月笙辗转反侧的不能入睡,时睡时醒的总是看见方儒筝那双忧郁的眼睛。最后,她气馁的坐起来,抱着枕头发呆,为什么他的那双眼睛总是在她面前飘忽不定的令她无法定下心来?终于她打了通电话给佳玲,约好第二天见面,她才能稍微好睡一些。
洛平转动手中的杯子,浅褐色的液体透著光有如流动的宝石。他本想一口饮尽,但是电话机突然传来咔的一声引起他的注意,他放下酒杯,轻轻地拿起话筒。
[佳玲,我今天回家去了,也见到他……]
“哦?你有没有跟他打招呼?我前些日子听张秀兰说,方儒筝可能要辞掉工作,出国念书了。”
“真的?为什么?”月笙吃惊地问。
电话中的佳玲沉默了一阵子。“月笙……你有没有看前些日子的文学时报?方儒筝写了一篇文章,是要献给他最深爱的“笙”……月笙,本来你都结婚了,我们也不该再说什么……可是,我觉得方儒筝真的很喜欢你。”
长长的沉默持续着,然后是月笙的叹息声。“佳玲,我能怎么办?”
“明天到我家吧,我女儿很可爱呢!子轩也吵着要找你,来不来?”佳玲笑著问道。
“我明天一定过去,我想睡了。”月笙打着哈欠地说。“明天见啦!”
“嗯,拜!”在婴儿的哭声中,佳玲也急急挂断。
***
洛平等月笙挂断电话才缓缓放回话筒,他举起酒杯一仰而尽。辛辣刺激的液体顺着喉咙灼烧到胃里,几滴酒溅在他脸颊上。踉踉跄跄的起身走到迷你吧台,又倒了杯酒,眯着眼的望著窗外黝黑的夜幕。
方儒筝!这个名字一次又一次的重击在他心中,他虽然想以平常心一笑置之;但是,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忍受有另一个男人爱慕着自己妻子的想法。
他狠狠地灌下那杯酒。不,不行,他绝对不能失去月笙的。放下酒杯,他转身向卧房走去。月笙是他花费多少心思、耐心等待才得到的,方儒筝凭什么跟他争?更何况方儒筝是已经有妻室的人了,他根本没资格妄想月笙的。月笙是他的,谁也抢不走的!
推开门,月笙已经睡着了。他轻声地走过去,悄悄的坐在床侧看着熟睡中的她。大概正做着好梦呢,她的唇角溢出微笑,安详的面容宛如古书中的天使。长发凌散的撤在枕头上,衬著她白皙的肌肤,玫瑰般色泽的嘴唇,活月兑月兑的诱人至此,他怎么舍得?
他轻手轻脚的卸下外衣,紧贴着她躺下。梦寐中的月笙像找到港湾的小船,嘤嘤的依偎著他,发出满足的喟叹声、他不禁抱紧她,在她头顶心上摩擦著下巴,思索着彼此的未来。
“洛平?]半梦半醒之间的月笙,半拾起眼皮望着他,“你怎么了?天亮了吗?”
他笑着将她的眼皮抚下。“睡吧,我在旁边守着你呢!”
“好!”月笙带著笑意的又重回梦中。洛平却怎么也睡不着,老是回想起那个在报纸上,赤果果的向他妻子示爱的男人。
***
“哇,她好可爱喔!比较像你吔。”月笙笨拙地抱着佳玲的女儿,笑着说。
“那当然,子轩像洪志成也就罢了,要是女儿像他不就毁了!”佳玲冲着牛女乃地说。
“干妈,我妹妹吔!”子轩口里塞著海苔,含糊地说。他细心地呵护着妹妹,丝毫没有吃妹妹的醋。
“嗯,你慢慢吃。”月笙笑着将那包小红袋中装著的金饰戴在小女娃的手上及胸前。
“你看你,又买这些东西!”佳玲将女乃嘴放人女儿口中,小婴儿随即用力吸吮起牛女乃。
月笙抱著子轩说:“应该的嘛,妹妹叫什么名字?”
“子仪,郭子仪的子仪,我公公取的。”这时佳玲的婆婆走进来,将子轩及快要睡着的子仪抱出去。
“月笙,昨天晚上我跟你说的事……我想了一晚,你还是把它忘了吧!毕竟你也已经结婚,他又有纪芙蓉。况且我听你说的,武洛平对你很好,那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平安是福!”佳玲动手摺着尿布、小衣服,语重心长地说。
“佳玲,我的心好烦。”月笙也帮着摺尿布。当了妈妈的佳玲,非常注重环保,坚持用纱质的布尿布。
“你烦什么?丈夫疼你,公婆又不罗嗦,也没有孩子碍手碍脚的。有什么好烦的?”佳玲将摺好的尿布放进矮柜中笑着说。
月笙叹口气的躺在佳玲床上,双手交叠在头下。“我也不知道,就是心里怪怪的,洛平对我真的非常非常的好,宠爱我、体贴我、照顾我,我应该知足了。可是,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你啊,是太闲太无聊了!跋紧生个孩子让你忙,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佳玲坐到床边,盯着月笙的肚子。
“有了没?”佳玲笑着问。
“有什么?”月笙将床让出一边,佳玲便和她并躺在床上。就像她们念书时,到彼此家作客一样。
佳玲出其不意的伸手在月笙肚子上揉着。“有什么?孩子啦!”
月笙的脸霎时像着了火般的红烫,她用双手捂住脸。“没有啦,洛平说等个三、五年再考虑……”
“他还真有心,这样你们不就一直都在度蜜月了。月笙,我们都在说你真的很幸福。嫁给洛平这么好的人。”佳玲就事论事的说。
“我知道,可是,哎……”月笙又怎能告诉她,有双忧郁的眼神总是纠缠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