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瞬间,他才真正了解——
什么叫“煎熬”。
常欢自从收到无名氏寄给他——敏儿的杂记后,有一段时间,他都是落落寡欢,做什么事都不带劲儿的模样。
他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平日爱笑闹的个性也都消失无踪了。
难怪他的节目助理小范说他害了失恋症候病;另一个助理小四说他害了相思病;同事楚正帆则说他是工作太累了,患了工作倦怠症,劝他何不请个假到国外走走,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回来就没事了——楚老大如是说,因为他自己向来是如此来排遣工作的压力和厌倦。
只有常欢的父母亲——常余庆夫妻俩默然不语,只是静静的、小心翼翼的观察他。
他们不明白究竟什么事打击了这个宝贝儿子,令他消沉落寞,全然不见昔日潇洒不羁的神采。
想到痴心的敏儿,常欢对于周遭的一切,突然就没了兴趣。日子过得有些无可奈何,并非他变得憎恶世界,而是他讨厌自己,他恨自己的自以为是,轻易地粉碎一个挚爱他的女子对爱情的梦想。
他真是个罪人!
所以,常欢突然变得落寞了。生活对他而言,不再热闹精彩。
他的周围还是有一堆崇拜他、讨好他的女孩子在等他召唤。
如果他愿意的话——他是不会有时间寂寞的。
但是,他已经是意兴阑珊了。
对于感情,他已经懒得碰,也害怕去碰。
然而,时间会冲淡一切。
再怎么深切的伤痛,随着时间的流逝,不论是伤人的人,或是受伤的人,都会慢慢的淡忘这愁黯的往事,将之沉淀到记忆深处。
终于——
常欢又生龙活虎了。
但是,他信誓旦旦的声明——
他再也不谈恋爱了,永远也不。
第一章
星期三晚上十点零五分。
一下了现场节目,常欢扔下了兀自埋头整理资料、唱片的小助理,独自一人匆匆的走出了录音室,三步并成两步的朝二楼的办公室跑去。
他今天出奇的心绪不宁。
傍晚来电台上班的路上,他就发现自己的心里,竟被一种既兴奋且又期待的情绪给塞得满满的。
整晚就见他乐飘飘的,眉飞色舞的哼着歌,像中了第一特奖似的。
电台里另一位也是颇受听众喜爱的知性节目主持人楚正帆,就忍不住好奇的问他:
“怎么?该不会是又谈恋爱了?”
谈恋爱?噢!不不不,他急急忙忙的摇头否认了,好像谈恋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历经何敏儿的事件之后,他就信誓旦旦的宣布:常欢——全电台最受听众欢迎的纯情主持人,再也不谈恋爱了。因为,经验告诉他,女孩子是天底下最难缠的动物。聪明如他,再也不笨得被任何女孩子拴住,即使是天使下凡也不行,他——
已经看破情爱,修成正果。
常欢不想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只好来个死不承认。
十点十七分。
他期待的盯着办公桌上的专线电话。响啊!快响啊!求求你快响吧!怎么还不响?
他开始怀疑电话是不是故障?
立刻拿起话筒凑近耳边,一听,很正常啊!于是,又赶紧将话筒归回原位。
他忍不住又看了次表,十点二十分,电话依然平静得没有丁点声息。
他叹了口气,终于知道自己又完蛋了……
可怎么说出口?他——他又想恋爱了!
脑子里有千百种思想、万千缕智慧、绝顶聪明的广播奇才,他偏想不出有什么好借口可为他又想恋爱的思绪去辩解!
就说那个女孩子太年轻可爱好了。
不行啊!曾来电台找他的听众里多得是比她年轻可爱的女孩子。
那么,说那个女孩子轻柔又带点稚女敕的童音吸引住了自己。
这更是荒谬!谁不知道,他是广播界的一员,靠声音吃饭的人常常参加幕后配音的工作,什么悦耳动人的声音没听过?现在竟会为一个女孩的声音迷惑而动了心,这算哪门子烂借口,说不通的。
再不然——对了!说那个女孩子太真、太纯,像个孩子般无邪、梦幻得像个天使。
这么说好像一时之间也听不出有什么漏洞,应该勉强可以说得通吧。
常欢靠着椅背坐在那里,焦灼的盯着存心和他作对的电话,心里的思绪如潮水澎湃,无法驾驭。
那个女孩子的身影那么清晰的浮现于脑海里……她纤纤细细的,如弱柳迎风。头发乌黑,柔顺的披在肩上,黑白分明而天真无邪的翦水双瞳,永远盛满了盈盈的笑意,使那张眉目清秀、纤尘不染的脸庞看起来就显得那样的清新可喜。天哪!世界上竟有如此如梦似幻的女孩。
那女孩一定很爱做梦,他想;她看起来那么的不切实际。不过,他被迷住了,被那个像是坠入凡间的天使深深吸引住了。
常欢从来不知道,竟会有一个女孩子让他只见一次面就深深着迷、牵肠挂肚。盈盈——她的名字取得真好,还有什么比这两个字更能适切的形容她?
他真该感谢自己早上心血来潮的起了个大早,好心地带他老妈的宝贝狗小毕呆到公园散步。于是,他发现了那个女孩,那个叫盈盈的女孩,她穿了件宽宽的、水蓝色的洋装,整个人就像天空里清柔的一抹微蓝。
最初,盈盈是一个人坐在小凉亭的凳子上呆呆的出神。后来,她不经意的回首,看见了常欢和常欢手里牵着的小毕呆,她便毫不犹豫,一径走到常欢面前停下。
她那清亮的双眸中,盛满了无邪、真挚与说不出来的惊喜,无法置信的瞅着他好一会儿。
常欢和小毕呆都被她纯真的神情催眠般的定住了。
她轻巧红女敕的嘴唇,教人看了情不自禁地想亲吻一下。常欢暗自吃了一惊,自己怎么会有那个离谱的念头,眼前这个如诗如梦的小女孩,是陌生人哪!她张开嘴来,声音清清亮亮竟还带着浓浓的童音,好可爱却不杂丝毫做作,她轻声却不掩兴奋地说:
“嗨,我认得你,你是电台主持人常欢,我好崇拜好崇拜你哦!我是你的忠实听众,我叫盈盈,好高兴竟然能亲眼看见你。”
常欢被动地迎视着盈盈的眼光,听她雀跃不已的嚷着。他的心里莫名的涌起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就在那瞬间,常欢感觉自己似乎被征服了。他想——他又毁了。
他费力的整理心中乱七八糟的情绪,硬是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他故作轻松以掩饰他的失常,说:
“你好。你怎么知道我是常欢?”
盈盈羞涩的笑起来,不好意思的说:
“我在报纸上看过访问你的报导,还附带有你的照片,我便如获珍宝的剪下来收藏着。照片里的你,我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呢!你——你本人和照片没什么两样,不过看起来更年轻些。”
“哦!”他恍然大悟,心里更是晕陶陶的。
垂下眼光,盈盈几番欲言又止,却是不曾启口,俏脸胀得通红,像熟透了的苹果,可爱极了。什么事令她为难?常欢不解,顺口就问了:
“怎么,有心事?”
她摇摇头,后又略显犹疑地点头。
“我想……我想认识你,可以吗?”她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说话也有点结巴。
常欢失笑,这女孩真是傻气得可爱。
“为什么不可以?我们不是已经认识了吗?你知道我是常欢,而我也知道你叫盈盈,盈盈一笑的盈盈,是不是?”
盈盈羞涩地点点头。
“可是待会儿,我们就必须道别了呀!可能不会再有一个偶然让我再遇见你,那么,这一切不过是场意外的邂逅罢了!算不上认识。”盈盈说着,笑容里浮起一抹令人不忍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