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紫沂无力地低叹,算了,随她去,反正她也是好意。
“紫沂哥哥,妹子很体贴唷!”谢采不忘插上一脚。见卫紫沂利眼扫来,她赶紧乖乖闭上嘴,但嘴角的弧度可是半分都没少。
唉!紫沂真是可怜。想起昨晚谢采同她说的话,练水涟就难过起来。
听她说,紫沂是家中最小的儿子,原本是最受宠的,可他天生反骨,自小脾气就古怪,也不听爹爹的话,尤其在母亲死后,简直将卫老爷视为无物。
再加上卫家大哥和二哥皆是文进士出身,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因此卫老爷对他这个反其道而行的儿子,可是头痛得很。
真奇怪,她倒觉得卫紫沂斯文有礼、温柔可亲,哪里像谢采中说的那样呢?
难道说,他对自己是特别的?
因为他——其实喜欢自己?!
见练水涟脸上又露出难以理解的微笑,谢采用肘撞撞卫紫沂:“不同她说清楚么?你看她呆呆的,不知又沉醉在哪个梦里了。”
“随她吧。”他一脸的无所谓。
将心思放在一个人身上,并不是件好事,至少他不允许自己犯这样的错。
就因为有心,才会受伤,若没有心、没有情,就能活得平安自在了。
“天气好热唷,我们找地方歇息一会儿可好?”谢采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娇女,才十里路就大感吃不消。
“水涟,你也累了么?”卫紫沂转身问还扇个不停的练水涟。
“嗯,既然谢姑娘都这么说了,我们就歇一会儿吧!”练水涟没料到卫紫沂竟会询问自己,顿时心头喜孜孜的。
其实她要得不多,不过就是一两句温言,和一点注意力罢了。
三人随处找个大树阴,解开干粮吃了起来。
“我去附近找点水来,你们别乱走。”卫紫沂顺手取起水囊。
“紫沂哥哥,我跟你去。”谢采跋紧站起来。
“不了,你在这儿陪水涟,有她在你身旁我会安心一点。”
“早去早回唷!”练水涟踩住谢采的衣角,笑容满面地挥着手。
卫紫沂微微一哂,转头迅速离去。
见卫紫沂去得远了,谢采忿忿地将衣角拔起。“你在做什么啊?”
“这话我才想问你,干什么一直缠着紫沂啊?”练水涟也不甘示弱。
“笑话,我是他表妹啊,我们俩在一起有什么不对?”
谢采见她绿了脸,心中暗自好笑。
“况且你没听他说:‘有她在你身边我会安心一点’,意思就是指,我平安他就安心啦!谁理得你?”
练水涟的脑袋空空、口舌笨拙,哪比得上世族才女的能言善道,顿时给堵得出不了声。
“他真是这个意思啊?”她的心情突然低落下来。
“唉!”谢采一翻两瞪眼,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都无。
她实在受不了这丫头,表面看似活力十足、自信满满,可只要一遇上感情这事儿,稍稍一戳就如皮球般消了气,这可不行!
卫紫沂可是个闷葫芦,嘴里从不说哄人的话,若没人来帮他们一把,这情花果怕是永远没有结成的一天。
“我说水涟妹子啊,追男人呢,就是要快、狠、准——遇上了动作要快,黏住了手段要狠,擒到手时……哼哼哼。”
“哼哼哼,这是什么意思?”练水涟不明白谢采眸中的狡光。
“这个以后再说。你只要明白,当你中意一个男人时,别管他身边有谁、有任何阻碍,你只要坚定自己的信心就好。”
“嗯嗯。”练水涟又拿出小册子振笔疾书。
“你看得上眼的男人,必然也是众多女子想望的猎物,所以动作一定要快,让这男人在没机会见到别人前先见到你。”
“这招很高。”练水涟专心地记述,全然没发现“情敌”的举止悖于常理。
“第二招,手段要狠,虽然他接受了你,但不表示危机过去。这年头的女人如虎似狼,才不管什么礼义廉耻,所以要使狠手段,让男人对你死心塌地、伏伏帖帖,让别的女人用八头骡子也拉他不走。”
“相当深奥啊!”练水涟迷茫地点着头。
从小就爱武、练武、习武的她,哪里懂得和别人勾心斗角呢?
“那可不?!”谢采可得意着。
“至于最后一招‘哼哼哼’呢?”见谢采停住不说,练水涟有些心急,听起来像是最上乘的招式哩。
“这个啊……”谢采突然吞吞吐吐起来,俏颜飞上两朵桃花。
“快告诉我啊。”
“这、这……”她困窘地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忽然一声虎吼震天,吓得两人好大一跳。
“有老虎!”谢采尖叫起来。
“嘘,别惊动它。”练水涟捂住她的唇轻声说道。“这声音是从北边传来,我们看看去。”
“送死么,还去看看?”谢采吓白了脸。
“当然,紫沂方才正是朝北边离去,万一给他碰上了,岂不危险?”说到底,练水涟还是注意他多一点。
“那怎么办?”谢采怕得声音发颤。
“嗯,你上树去躲好。”
“爬树?!”谢采又叫起来。“我不会啊!”
“你好罗唆,我帮你上去啦!”练水涟不耐烦起来。
她看准了树头,一提气,便抓着还来不及抗议的谢采向上摔去。只听得一声惨叫,谢采舞动着四肢朝树顶飞了上去。
练水涟在底下张望好一会儿,发现她没落下。“没掉下来,嗯,那应该是勾住了。好,我得快去找紫沂才成。”
循着地上的足迹,愈往前走、虎吼声愈大,练水涟心里不禁着急起来。
“不会吧!就这么巧碰个正着?”她纵身掠过矮树丛,往林子深处奔去。
才一拐弯,淡紫色的身影赫然在眼前。
“紫沂!”她失声轻叫。
只见卫紫沂右臂染上血迹,神情凝重,左边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卫紫沂则正以身挡在老者身前。
离两人五丈处,有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老虎,正龇牙咧嘴、不时低吼着,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
练水涟见虎爪上沾着微微的血色,心里怒道:“好一只扁毛畜生,竟敢伤我的紫沂,非给你点苦头吃不可!”
可看那老虎张牙舞爪的模样,心里还是有点怕怕的。她想一想,在地上选了颗拳头般大小的石块,惦惦分量后,才飞身上树。
“哈哈,这还不打死你?这古有打虎英雄,现在出了打虎英雌,就是你姑女乃女乃——练、水、涟!”
她运劲一甩,石头顿时发出破空之声,向老虎的脑门飞去。
“不可啊!”耳旁突然传来两人的惊叫。
只见眼前一亮,另一颗石子朝老虎飞去,“喀”地一声,恰恰撞歪那颗石头。老虎狂吼数声,向后退了两步。
“你做什么啊?”练水涟叫了起来,看清楚出手掷石的正是卫紫沂。
“水涟,你下来。”卫紫沂轻声唤着。
“我不要!”由于她的动作,老虎已经发现这边有人,一双绿油油的虎眼正猛盯着她看。
“乖,听话。”卫紫沂声音放柔许多,他甚至迈开脚步,向前跨去。
“喂喂,你干嘛,送死么?”
见卫紫沂仍是直直地向老虎走去,练水涟心里不禁着急起来,赶紧跳下树奔向卫紫沂。
“我下来就是啦!”她一头撞进卫紫沂怀中,紧紧抱住他。“哪,我可是为你才下来,如果被老虎吃了也是为了你,你要记住我不可以忘了我……”
她闭上眼连声念阿弥陀佛,心想“我命休矣”,不过能和紫沂死在一块儿,也算人生美事。
可等了半晌,却没见着动静。练水涟眼缝微启,才发现老虎近在咫尺,可它没扑上来、也没咬人,反而四肢伏平、虎头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