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还挺有意思的,他从小到大,身边不是端庄贤淑的母亲、姨娘,便是争着献媚的姑娘、婢子,他从没见过向她这样爽朗又直性子的女孩儿。
虽然也是个灾星!
卫紫沂在心底暗叹一句,可却也撩拨起他不易触动的心弦。
不不不!他并不是喜欢她,对她也无男女之情的好感,只能说她是个有趣的人,能勾动他正面的情绪罢了。
“走不?!”他挑挑眉,话里威胁的意味非常明显。
练水涟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圆润的杏眼硬是挤出两滴泪光,希望能博取一些同情。
她最讨厌看大夫啦!
“我在等你回话。”卫紫沂不为所动,他可不会再犯第二次错了。
“你……好狠心,去就去!”她一跺小脚,垂头丧气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来到“百草堂”前,强烈的药草味儿扑鼻而来,惹得练水涟又哈啾哈啾地打起喷嚏来。
“啊!我的鼻子好了,闻得到味道,所以我们走吧!”练水涟高兴起来,拉着卫紫沂的袖子转身就想走。
谁知卫紫沂竟挣月兑她,转身奔向对街的酒楼。
“唉,你去哪儿?肚子有这么饿吗?”见他飞也似的冲入酒楼里,她跟在身后嚷道。
奇怪,从没见他这么猴急过呀?若他也能对自己这样紧张……呵呵!练水涟不禁傻笑起来。
“等等我,等一下嘛——”
由于现下是正午时分,因此酒楼内坐满了人,见一个白玉似的佳公子满脸不善地闯入,大伙儿皆噤住声。
“公子,吃饭么?”小二见状,连忙赶上前来招呼。
卫紫沂不答上个纵身轻跃,人已轻飘飘地飞上二楼。
“毛天霸,哪里走?!”他轻喝,出手迅如闪电,往二楼雅座的角落打去。
毛天霸嘴里叼着只烤鱼,正悠闲地用着午膳,哪里料到卫紫沂会这么快追来。因此一疏神,肩膀已被抓个正着。
“哎哟!”他大叫一声,出掌往身后拍去。趁卫紫沂躲闪的当儿,他连忙扯过身旁的酒客,往卫紫沂身上推去。
“啊!”酒客大惊,八爪章鱼似的紧抱住卫紫沂不放。
“嘿嘿,你想抓我,还早呢!”毛天霸得意地吐掉烤鱼,翻身跳出窗外。“有本事就来追我!”
卫紫沂当然不会叫什么“站住”、“别走”之类的蠢话,他当下立即一侧身,避开酒客的纠缠,跟着毛天霸迅捷地鱼跃而出。
“喂、喂,等等我……”
练水涟才气喘吁吁地跑上二楼,就见两人跳窗而出,本来也想如法炮制,可她奔至窗边、往下一望——
吓?!
算了,还是走楼梯妥当。
可等她碰碰碰奔下阶梯、冲出酒楼时,哪里还有两人的踪影?!
“不会吧!他们竟然这样跑了?不行,卫紫沂,你别想抛下我!”
练水涟凭着雌性动物的直觉选着路跑,拐了两条街,才在远处看见两个急奔的身影。
身影一前一后跳跃飞纵着,像是两道虹彩,煞是好看,但练水涟此刻可没闲情逸致来欣赏,她只想着快些追上两人。
前头那淡紫色身影突然拔高一跃,往另一人头顶踢下去,两道身影顿时纠缠在一起,往前的势子也缓了下来。
练水涟奔上前去,那方的卫紫沂和毛天霸两人已动起手来。
“卫紫沂,小心啊!”虽明知他的胜算是十足十,练水涟仍心系情郎。
卫紫沂的招式沉稳、劲道十足;反观毛天霸,大概是偷鸡模狗的事做得熟,闪躲功夫是一流,但拳脚可就不怎么样了。
眼前拳声呼呼、风声大作,一时之间难分胜负,毛天霸左闪右躲,就是不愿与卫紫沂正面交手。“喂,你乖乖束手就擒吧,这样逃来逃去真不是个英雄好汉!”眼见两人愈打愈往桥边去,练水涟忍不住出声讥讽道。
“臭丫头,你吵死啦!像只苍蝇黏屎似的跟在男人身边,你羞也不羞?”毛天霸也不甘示弱,跟着反唇相讥。
“你敢说紫沂是屎?我饶不了你!”她娇声骂道。
“哟?你这丫头倒还聪明,知道我说你满脑子屎!”
毛天霸边打边往桥上退去,斜眼瞟见桥旁站着个小肥子,正津津有味地啃着精山药,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他对着卫紫沂虚晃一招,飞身掠上桥边。“喂,等一下!有话好说。”
“把琥珀青龙交出来,跟我回皇城请罪去,我保证不伤害你。”卫紫沂冷然道。
“那可不行,我毛天霸虽是个不起眼的毛贼,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事情还没结束前,我万万不会将秘宝交出。”
“哎哟!反正你已经没名誉可言啦,装什么清高!还是爽爽快快地将秘宝交出来。”练水涟在一旁插嘴道。
“你这个笨丫头!”毛天霸忍不住发怒。“脑子里真都装屎不成?”
“喂,你给本姑娘差不多一点,”练水涟的火气上涌。“混账东西,你骂上了瘾啦!”
“这本来就是实情,你还怕我说啊?”毛天霸转向卫紫沂,语带同情:“老兄,我还真怜悯你,照顾这小丫头一定很累吧!”
卫紫沂一愕,侧眼看看练水涟,却不答话。
“你这婬贼……”练水涟涨红了脸。“我非给你点教训不可。”
她双掌在胸口一错,出拳便向毛天霸打去。
“水涟,不可啊!”卫紫沂出声阻止,却已是不及。
只见毛天霸露出个好笑,伸脚轻挑,一旁啃山药的小肥蛋竟被他一脚撩起,直直往两人身前飞来。
“哇啊——”小肥蛋哭叫起来,四肢在空中乱晃。“爹爹!娘啊——”
卫紫沂足尖轻点,人如大鹞般迅速向上窜去,接着长臂陡伸,一把将小肥子揽在怀中。
“水涟,接着!”低喝声未止,他人又向前飞掠数丈。
几下动作在电光石火间完成,练水涟拳头都还没收回来,小巨石般的黑影已朝她面孔压来。
“啊啊啊啊——”两人同时惊叫着。
她的个儿本来就小,加上卫紫沂突然丢她个措手不及,闷哼一声,练水涟硬着头皮接下那小胖物。
原以为接住就没事儿,可没想到撞击力过大,两人一路向后退去,眼看就要翻身落下桥梁……
“娘啊——”小肥蛋哭天抢地地喊将起来,两只肥蹄还不断地晃动。
“别动啦你这小肥猪!我快拉不住你了。”
练水涟左手勾在桥梁边,右手拉住小肥蛋的粗臂,两人颤巍巍地挂在桥下,脚底就是湍急的河流,形势看来相当危急。
路旁的人都围过来,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我的儿、我的儿啊!快!谁快去救他?”一对同样肥胖的夫妻这才出现在桥边,焦急地大喊。“爹、娘,快来救富儿,富儿好怕啊!”小肥蛋继续哭叫着。
“你给我闭上嘴,别再乱动,否则我丢你下去!”练水涟忍不住狂吼。
盎儿一听,更加害怕地乱动起来。
练水涟的左手已失去知觉,富儿的手愈来愈滑、愈来愈湿,开始慢慢月兑离她……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咬牙振臂一甩,使出最后力气,将富儿送上桥面,自己却如断线纸鸢,轻飘飘地落入水中……
啊啊——练水涟听着锐利的风声,心中阵阵发凉。
没想到,自己竟会这么年轻就死了……
往事如浮扁掠影般袭上她的心头——
慈祥的爹爹、众姐妹们;顽皮的阿迟、那一去不回的母亲;还有,她来不及开始的初恋……
练水涟闭上眼,脑中一片空白,耳旁忽然传来一声惊喝:
“水涟——”
痛……冷……
朦胧中,她只觉得头痛欲裂、身子奇冷无比。
奇怪?照理说魂魄应该没有知觉的呀,为什么她会觉得又痛又冷?难道她现在正在十八层地狱里受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