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蕙文趁着经过常惕言身旁之际,快手快脚地扯了一下她颈子后那细丝绳带。常惕言全副精神皆放在表演上,并没有发现唐蕙文动的手脚,仍卖力地舞动她柔软的身子,在何珞祈身边轻盈地跳跃。
她尽力地摆动着舞姿,直到颈后突然出现异样的感觉,似乎是细绸带开始滑动。她藉了个假动作,趁机模模颈上的细绳是否缚紧,谁知一模,却差点让她惊叫出声。
后颈那条原本支撑整件舞衣的绸带,不知何时竟已松月兑,只差一点就会走光,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顿时吓得常惕言头昏手冷。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能在众目睽睽的舞台上站在一旁缚紧绳带吗?当然不行!那会破坏整个舞蹈画面的;可是难道就任由衣服掉下来吗?抑或是一手按着脖子的怪模怪样直到表演结束?
常惕言心乱如麻,她毕竟不是一个经验老道的舞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舞台上各种突如其来的状况。
到底该怎么办?惊慌中她求助的看了何珞祈一眼。
何珞祈一呆,他方才就发现常惕言的样子有点怪,手一直不离开后颈,莫非……
心神转念间,他大步跨过去,飘然地一转,扶住了常惕言的颈子,轻轻放在自己弯曲的膝头上,这当然是舞蹈动作之一,但也让他了解到常惕言的不安。
从这一刻起,何珞祈的手就没有离开过常惕言的颈子,也因为如此,将原本的舞蹈动作稍作修改。然而改编过的舞蹈,不但不显生涩,两人完美的搭配,仿佛已排练过无数次般。最后,何珞祈敞开身上紫色长风衣,将常惕言紧紧裹住,来作为这个环节的结束。
下了舞台,何珞祈赶紧月兑下长风衣,将它披在常惕言的身上,低声说:“快到化妆间去。”
常惕言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逐渐蕴酿,渐渐蔓延上喉咙,让她一时之间开不了口,只有低着头匆匆离去。
“怎么了?”汤尼走过来。“怎么搞的?朵芮丝她……”
“没事。”
何珞祈不想说什么,虽然常惕言和汤尼的交情非比寻常,但在尚未经过她本人同意之前,他不愿把刚才的事说出来。
只是何珞祈有点儿纳闷,惕言并非粗心的女孩,而且他们俩先前在说话时,也看见她重新调整丝绳,照理说应该是安全的了,怎么还会差点出纰漏呢?
若非他及时发现,在这么大的场合发生那种事……后果真不堪设想。
常惕言拉紧大衣,在冷风中哆嗦着,走向专门接驳工作人员的巴士站牌。
想到方才那件事,就让她吓出一身冷汗,险些晕眩;但那时她很安心,因为何珞祈在她身边,她知道他会保护她,不会放手。
她想自己是爱上他了,一定是,而不仅仅只是喜欢。
这句话,是何珞祈曾经以近乎呢喃的声音在她耳旁说过的,每次想起,就令她不断地浮起阵阵的幸福感;她把这句话,当作珍贵的宝物,一直小心地收藏在心里。
他对她,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呢?他虽然从不表示什么,但她知道,他对她,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
她不敢奢求什么,只要一点点就好了,一点点的注意她、一点点的喜欢她、甚至一点点的爱她,那就够了。
她突然停下脚步,望向不远处的苗条身影。“何太太?”
“惕言,你果然在这儿。”何太太从阴影中走出来,脸是苍白的。
“你在这儿等珞祈么?”常惕言拉住她,发现她穿得十分单薄。“他今天和其他艺人一同参加庆功宴了,不会往这儿出来的。”
“我好想他,我想见他,你帮我!”何太太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我知道你现在和她一起工作,你一定能说服他,一定可以的,惕言你要帮我、帮帮我……”她失常地哭泣。
“何太太,我先送你回家。”常惕言镇定地拍拍何太太,对她这异常的举动已不感到奇怪。
“不,我要见珞祈,我想见他。”
“够了!”常惕言忍不住提高音量。“先让我送你回去好吗?”
终于看到不远处何太太停放的私家车,她也不罗唆,一手拿过何太太手中的车钥匙,一手拉住何太太,把她塞进车中。
“这个是……一档,接下来……二档,哇——”车子像箭一样飙出去,她吓得差点松手,一旁的何太太却仿如置身其外,仍呆呆地楞坐着。
常惕言手忙脚乱的控制车子,过一会儿,控车的熟悉之感终于回到她的认知范围之中。太久没开车了,怪恐怖的。
“何太太?”等平定下来之后,常惕言才发现她异乎方才的平静。
“明天是珞祈的生日,我只是想看看他,没别的意思。”她悠悠地说。
“何太太,我知道我不该问,但是,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究竟为什么珞祈这么排斥你?”常惕言忍不住了。“我发现珞祈外表看起来虽不爱理人,但他其实是一个很温和、很好相处的人;无论对方是对手、陌生人、甚至是出卖他的朋友,他都能若无其事地与之相处。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单单只对你这个生养他的母亲,那么不能谅解。”
何太太双手捂着脸,在哭。“别说了。”
常惕言闭上嘴,不再多言。
车箱里一阵沉默,只断断续续听到何太太吸气的声音。常惕言专心的开车,路灯像是一条织锦,将她们围在其中。
“其实……”何太太开口了。“我是梁太太,不是何太太。”
常惕言猛然转头,车身倾滑了一下。
“珞祈是我的儿子,这点无庸置疑。”她闭上眼睛。“我是再嫁的,珞祈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所以后来我带着珞祈,嫁给一个姓梁的富商。”
“是珞祈和你丈夫处不来?”
“呃……这……我丈夫也……已经过世多年了,”梁太太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她别过脸。“当他在世时,珞祈……非常排斥他,所以在十七岁那年……就离家出走了。”
“就这样?”常惕言可以很明显地听出她的心虚,她在隐瞒什么?
“是这样。”她垂下眼,长长地睫毛遮住眼光。
“没有要补充的?”
“惕言,”她哀求着:“别逼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就是因为我想帮你,所以想知道确切一些。”常惕言叹口气。“但如果你真有不方便的地方,我也没立场吧涉,毕竟我不是你们的什么人。”
“你是的,”梁太太渴切的抓住她。“我知道你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你会愿意帮我的,而珞祈也会把你的话听进去。只要你说,他会听,就算不一定会答应,但至少会听。”
“小心你的手!”常惕言抓紧方向盘,车身明显地晃动。“我没你说得那么伟大,而且我和珞祈只是普通朋友,但在我的立场,我当然希望珞祈能和他的母亲好好相处,而不要像仇人。”
“好好好,普通朋友就普通朋友。惕言,你明天可否带一句话给珞祈。”
“只是一句话?”常惕言停下车。“请说。”
“我知道他明天有生日party,请你告诉他,等party结束后,我会在楼下等他,我不会上去的,只是在楼下等,多晚都没关系。我没有别的目地,只是想看看他,对他说声生日快乐。”
没来由的,常惕言感到一阵热泪涌上眼眶,逐渐模糊了视线。她赶紧转过头去,用力眨着眼睛,把眼泪硬逼了回去。
在她出生那年,母亲就去世了。父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将她拉拔长大,其中辛酸不足为外人道,只有身处其中的常惕言,才能体会两人的日子有多辛苦。虽然父亲给了她很多很多爱,但童年丧母,却是她永远都不能弥补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