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资料跟投影片我会叫李课长拿过去,你就在办公室里趴一下吧。”褚东云来到她身边,慢条斯理地说道。
“总经理……”她真的没事啊!夏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脸红是因为……是因为他的问候,他的关心哪!但她怎说得出口?那样的事实,那样的心事,叫人欲语还休。
褚东云停下脚步。“还有什么事?”
“不……不……没事了,谢谢您。”夏生摇摇头。
“没事就回你的办公室去吧。”褚东云说完,便朝外头走去。
夏生从善如流地跟在他身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前,其实她是有点累的,穿高跟鞋令她不适,而昨晚和荫生聊得也有点晚了。荫生总说她身体不好是缺乏运动之故,总有一天要把她拖去打球,好好锻炼锻炼。
想着想着,她终于趴在桌上,不自觉地合上了眼。
梦中,东云站在无边无际的一大片金色麦秆丛中,对她温柔地微笑着。
褚东云开完会回来,见着蓝夏生正如他所指示的,趴在桌上、双臂圈起来将自己的脸埋入其中,恬适地睡着了。
他不由得放缓了脚步,尽量无声地经过她桌前。
夏生及肩的长发随意地披散于她的肩膀及桌上,刘海也因侧趴而稍稍移位,露出光洁的额头。
褚东云再看她一眼,确定自己绝对认识她的。蓝夏生这个名字,叫人一听就无法忘记的好名字,为何会被他遗忘?他双手环臂靠在墙上,在记忆之海中搜寻着有关这个动听名字的一切……
便在此时,电话铃突冗而刺耳地忽然响起,夏生好梦方酣,竟被吓得醒了过来,而当她一抬头,竟对上褚东云的视线之时,更是惊讶不已!“总……总经理?”
他怎么会在这儿?会开完了吗?众多的问号还来不及在夏生脑海里蔓延开来,褚东云便已伸出手来,直接拿起她办公桌上的话筒。
“喂?我是。”他微微侧过头,故意忽略掉蓝夏生迷惘的神情。
接下来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夏生看见褚东云脸色似乎愈来愈沉,他也不答话,只是专心地听着对方的话,然而他却又紧紧蹙着眉头,仿佛有怒气积压着。
怒气?她记忆中的褚东云会生气吗?他一向对任何事情都是那么地泰然自若与笃定,她该把他目前所流露出来的表情当作是生气吗?什么人,什么人会令他如此不悦?“我知道了,明天晚上回去。”不一会儿,褚东云便挂了电话,视线却仍留在话筒上没有离开,仿佛在思考什么。
“总经理……”夏生有点担心。“您没事吧?”
褚东云听见她的声音,转过头来,夏生被他看得心慌,又想起刚刚的事情。“没事。”他终于说道。
方才是沈怡打来的电话,她未经褚东云同意便擅自邀请了一些生意上有来往的人士打算要在家里开个小型的宴会,而问题就这样便也罢了,可是他的母亲请的竟然都是那些总经理、董事长的女儿,俨然就是个相亲大会,难怪褚东云听了眉头都要揪在一起。他向来知道沈怡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却不知道她的动作可以这么快。
夏生看他一脸若有所思,于是也屏息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褚东云意识到有视线正看着他,便又对上了夏生的视线,突地,他脑中灵光一闪。
这或许不是个好主意,却应该可行。
“蓝小姐。”他突地靠近夏生,将双手平放在桌上。
“总经理?”夏生一愣,第一次如此毫不设防地与他正视,她的心跳竟然开始加速了!原以为他能予她平静的心情,没想到只要他太靠近自己,她还是会失去控制地慌乱呵!“蓝小姐,有个不情之请。”褚东云一字一句地说。“家母明晚于自宅设宴,她希望我回去一趟,最好是能携伴参加,你是否愿意赏光,做一晚我的女伴?”
“女伴?”夏生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我……我可以吗?”
“可以的。”褚东云不明白她的脸为何又晕上一层淡淡的绯红,但见她一副不甚有信心的样子,他开始怀疑这个决定是否太过勿促?“当然,如果你有事,或者是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褚东云又道。
夏生闻言却连忙摇头。“不……不会的,不会麻烦,我很乐意。”她尽量平稳自己的心情。“这也是公事,陪上司应酬本来就是应该的。”
鲍事?这也算公事吗?褚东云自嘲地想,或许吧,这真的是公事也不一定,他的母亲总企图要以儿子的婚姻来交换更大的利益,替他安排的相亲,当然也是他计划中的“必行公事”呵!太有趣了、太荒唐了,原来他看似自由,实际上不过是个绑了线的傀儡!褚东云突然笑了出来,叫蓝夏生看得一头雾水。
那样的笑,叫人担忧哪!第一次发觉褚东云并不若她想像中的完美,他似乎有好多好多的心事,好多好多的无奈……夏生想着想着,皱起了眉头。
但能如何,她能问吗?她岂能逾越本分?她只是秘书,并不是心理医生;她是蓝夏生,一个被人遗忘的姓名,又有什么资格替他分担?他有要求,她就答应吧!目前只能如此了,夏生心想。
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因为褚东云说是个小型的宴会,因此夏生需要一件可以穿得上台面的衣服,但她实在找不出衣服来穿,只好情商勉勉出借,谁知勉勉一口便拒绝了。
“不行啦!你身材跟我的又不一样,我的小礼服一套到你身上去,简直像苍蝇戴上龙眼壳,能看吗?”
夏生闻言,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那我该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我带你去买。”单勉勉在电话那头拍了拍胸脯。
“这……”夏生仍思虑着,她是没买过那样的衣服,当然不晓得价钱应该是多少,但肯定不会太便宜就是了。本来她在想,既然是公事的宴会,那么即使她穿平日上班的衣着又有什么关系,但褚东云却并不赞成她的想法。
“安啦安啦!”勉勉不愧为她多年好友,一眼便看穿她的担忧。“我带你去百货公司找专柜小姐杀价,保证便宜又大碗,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夏生听单勉勉不伦不类的形容,真的忍俊不住。“你这算什么烂比喻?”
“烂比喻也好啦!一句话去不去?”单勉勉才管不了那么多,她一向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去,当然去,有你开金口为我杀价,我为什么不去?”夏生忙答道,只有和勉勉一同讲话,才是她最轻松的时刻,既没有负担,又十分投契。
“那好,就这么OK啦!我得去工作了,拜拜。”勉勉急惊风的性子也忍不住讲太久的电话,于是也等不及夏生向她回道再见便挂上了电话。
夏生拿着话筒,听着里头传来的嘟嘟声,唇边不禁牵起一抹苦笑。
棒天傍晚,一辆白色轿车缓缓地开到一条小巷子口附近,里头坐着的人戴着副墨镜,静静地留意着四周。
褚东云不能不说是有点惊讶。
他没想到蓝夏生会住在这么老旧的社区里,而且这里很巧的,离他们还未搬至现在所住的房子之前的旧居所非常近。
回忆似有一丝复苏,然而再想深究,它却像不慎掉落至海底的针,叫人难以寻觅。突地,前方窜近一条瘦长的人影,褚东云定睛一瞧,是个穿着汗衫、手里还抱着颗篮球的少年,他骨架瘦高,眉尾上扬,满脸尽是清朗神采,见到褚东云的车几乎挡住巷口的一半,便走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