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啊,我去接荫生而已,所以没带钥匙。”
蓝夏生才一说完,眼前的木门便“咦呀”一声打开了露出蓝荫生的小蚌头。“姊姊。”“哎,你回来了就好,你看你姊姊还去补习斑接你呢!”林伯母见是蓝荫生,少不得唠叨几句。
“是我刚刚忘记,不小心把门锁上的。”荫生大概也听见林伯母对姊姊说的话,还不等人问便自己搪塞了过去。
“好罢,是这样就好,夏生快进去吧,晚了。”林伯母拍拍蓝夏生的肩膀,便转身回自个儿家里去了。蓝夏生向她轻声道了个谢,便随着弟弟走进家中。
“真是你锁的吗?”她问。
蓝荫生沉下脸,摇了摇头。蓝夏生看得心中一阵冷凉。果真是妈锁的。
“姊,你去哪里了?”蓝荫生边问,边和姊姊一起踏入家中。
蓝夏生还没来得及回答,便看见母亲气冲冲离开牌桌,来到她面前扬手便是一记巴掌。“你说,你去哪儿鬼混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坏人很多?要是荫生有个三长两短,你对得起我吗?”
蓝夏生吃惊地望着母亲。被甩巴掌不是第一次,但是在外人面前却是绝无仅有。她愣愣地看看眼前的人,失去了辩驳的能力。
蓝荫生看见母亲连问都没问便打了姊姊,于是便挺身站在姊姊面前。“妈妈,你别打她,是我自己等不及想赶快回来的,不关姊姊的事啦!”
孰料黄美却全然不相信儿子的话,一把推开他。“你一个小孩子能跑多远?她要是走快一点不会在路上碰到你吗?你说啊!你去哪里了?”
蓝夏生咬着下唇,不让它颤抖,然而她却浑身发凉。
“你这死丫头,还不肯说是不是?你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老娘!今天你不说,我就打到你说为止!”黄美话声甫落,象起摆放在鞋柜旁的扫帚便狠狠地往夏生身上抽了下去。这下子情况严重了,里头的那群牌友连忙跑出来相劝。
“唉,好啦好啦!不过就是阴错阳差没接到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嘛!”“阿美别这样啦!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怎么狠得下心?”
“对啊,阿美,别打了,夏生是女孩家啊!你收着点儿吧!”
即使是如此,黄美依旧没有半点稍歇之意。
“你们不懂啦!她就是欠打、欠骂!成天木头人哑巴似的,叫她做件事就摆个死人脸给我看!我还指望她哪?她要是连荫生都顾不好,叫我将来怎么办?”
一阵慌乱中,只听见劝阻声与黄美不停挥落扫帚的声音,而蓝荫生更尝试着区隔开姊姊与母亲的距离,甚至用小小的身子拼命地要挤在姊姊身前,盼能为她挡到儿帚子,然而蓝夏生从头到尾却一声不吭,默默地承受如雨点般的棍雨。
后来是一个阿姨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将黄美手上的扫帚夺了下来,一边嘴里还斥责道:“阿美,好了啦!”
黄美在一堆人的阻挡下无法再对夏生动手,但是看夏生一脸漠然的表情和死也不喊一声痛的倔强,叫她更加气结,她转了个身气鼓鼓地走回厨房,嘴里竟还愤然地念念有辞的说:“你看看她,看看她那副死人脸,这种孩子怎么叫人疼得下心?你们倒是说说啊?讲也不听、骂也不听,你们以为我今天抽她几下她就会改吗?”
“唉……话不能这么说嘛!再怎样也是亲骨肉……”那些阿姨看见黄美好不容易罢手,忙走到她身边去说些好话,只剩方才那个拿走夏生母亲扫把的女人还揽着夏生。“痛不痛啊?都红肿了,唉……下手这么重。”那个阿姨回头对站在一旁的荫生说道:“阿弟,你们家的医护箱放在哪儿?”
蓝荫生正想回身去拿,只见夏生一脸茫然地拉了拉环住她的阿姨的袖子一下。“吕阿姨……”
“啊?什么事?”
蓝夏生焦距涣散地瞪着前方,开口时的语调竟是浓浓的哽咽。
“吕阿姨,我到底是不是我妈生的?”
单勉勉气得一脚踢翻教室的垃圾桶。“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她瞪视着脸平静抄着里横的蓝夏生,夏天的制服太单薄也太短了,遮不住她满手臂横七竖八的瘀痕,就算再怎么掩饰,夏生脸上明显的五指印也骗不了人。
“这是第几次了?夏生,你不会跑、不会逃吗?你的脚是用来作什么的?”单勉勉简直无法想像当时情况的激烈,她摇着蓝夏生的肩膀,试图唤起她的注意。
“没有用的。”夏生头也不回,淡淡地说。“我是她女儿,我逃不掉的。”“蓝夏生,你这个笨蛋。”单勉勉怒道,语气却是全然的焦急与担忧。“你不逃,难道有被虐狂啊?你来我家住好了!”
“勉勉,你少作白日梦啦!”蓝夏生的语调平稳得像没发生过任何事般。“反正我也习惯了。”
“这种事还能习惯的呀!啊?”单勉勉不可置信地说。“你是不是头脑被你妈打坏了?”她难过得直摇头。“夏生,你怎么待得下去啊?那样的一个家……”
“待不下去也得待。”蓝夏生翻过一页,继续抄写着笔记本。“那样的一个家里还有荫生,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笨蛋、笨蛋、笨蛋!”单勉勉连声“称赞”着她的固执,然后又问道:“你为了什么事被你妈打?”
蓝夏生闻言,手中的笔微微顿了顿。
“不说吗?”不是单勉勉想追根究底,只是她实在觉得太奇怪了,有什么事情是严重到非以动粗来解决不可的?“我遇见他了。”蓝夏生忽然轻声说道。
“什么?”单勉勉听不明白。
“我遇见他了。”蓝夏生这回回过头来,很慎重地对单勉勉说。
“他?”单勉勉一时还串连不起来,仿佛过了两、三秒,思路才搭上线一样地惊讶道:“你是说褚东云?”她还不忘压低音量免得吵到别人。
“嗯。”夏生点点头,缺乏润泽的脸上竟出现一抹淡谈的晕红。“所以,昨天并不是都没好事的。”
“夏生……”单勉勉叹了一口气。“你这白痴!”
蓝夏生撇嘴一笑,勉勉嘴上尽是损人,可骨子底却是再关心她不过了。她伸出手去,握住了勉勉的手臂,轻道:“谢谢你,勉勉。”如果不是有勉勉,叫她如何宽容又坦然地面对日复一日僵化的生活与母亲的轻视呢?“谢什么?我根本没帮你什么忙,你也不让我帮,唉……”单勉勉一只手支在桌子上,斜扫了蓝夏生一眼。“叹一口气会短命三年耶!看你让我少活几年了。”
蓝夏生呵阿一笑。“你是祸害遗千年,多叹几口气也可以活得很久的。”单勉勉见她心情略微好转,于是便将话题扯开,不再谈家中事。“你说你见到褚东云,怎么遇到的?”
夏生闻言,有一会儿怔愣,思绪飘回到昨天下午,那令人不想回到现实的一刻;她任性地忘了时间、忘了荫生、忘了一切,只因他在。
“他在我们家附近的桥下,我去接荫生,正好碰上。”她短短三两句交代过去,并不是她不愿详加叙说,只是她如何形容得出呢?“喔……所以你忘了去接荫生,跑到他那儿去了是不是?”不愧是高材生,单勉勉一下子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都跟他聊些什么”
“呃……”这个问题真是问错了,夏生涩然一笑。“没讲什么。”
“别唬我哦!”单勉勉认定是蓝夏生藏话,随即语带威胁地靠近她的脸。
“真的没有啦!”蓝夏生笑着把好友的脸蛋推开,既然勉勉不相信,她只有再试着解释。“我遇到他,然后问他可不可以待在那里,他说随便我,我就待下来了。”“喔?”勉勉狐疑地应了一声。“你在那儿待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