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亲友们的帮忙以及父亲身后留下的巨额保险费,虽还清了大部分的债款,剩余的债务却也让范家从此失去了欢笑,开始了与生活搏斗的过程。
为了生活,母亲开始没日没夜地工作着。看着母亲因庞大的生活压力而日渐消瘦的脸庞,有一度,她想放弃学业帮忙分担家计,却遭母亲强力反对。不得已,刚考上第一志愿的她只有偷偷带着弟弟四处打零工,赚取一些微薄的零用钱。
这样的日子虽苦,却将一家人的感情紧紧相系。无奈,上天似乎专门爱跟倒霉的人作对,一个乌云密布的午后,传来了母亲车祸重伤的消息……
人——虽救回来了,却也宣判了母亲终身瘫痪的命运。而在肇事者逃逸,求偿无门之下,原本已捉襟见肘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现实生活的压力,加上母亲椎心刺骨求死的呼喊,让范凝素毅然地放弃了就读国立大学的机会,选择夜大、半工半读地投入了社会的现实环境中。
讨生活——并没有想像中困难,尤其,凭藉着她出众的外貌,更是得到了许多的机会。然而机会虽多,却夹杂了许多的陷阱与交换条件,为了生活,她吃了不少暗亏与委屈,坚持不同流合污的结果,是遭致更严苛的磨难与打击。
这些,她都一一忍受,全家的生活费,母亲的看护费用,弟弟的学费,种种负担让她无暇去思及自己的委屈。她只能将种种委屈压抑心中,静待夜深人静时自我舌忝舐。
好不容易撑过了这半工半读的五年,毕业后,她幸运地考入这家大企业担任业务助理的工作。但,沉溺在优渥薪资的喜悦中没有多久,母亲罹患胃癌的消息再一次冲击了这个家。
为了让母亲得到最好的照顾,不得已,她又开始了兼差的生活,开始一连串与时间赛跑的日子。
治疗了一段时间,母亲的病情却毫无起色,癌细胞日渐扩散的结果,击垮了母亲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求生。医生宣判了母亲只剩三个月不到的生命,建议让她住进安宁病房,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
然而母亲却坚持要出院回家,她流着泪告诉她——就算死也要死在家里!
听到这样的低泣,再怎么坚强的人也会溃堤,不得已之下,她将母亲接回了家中,白天,由住在隔壁的看护谢妈妈帮忙照顾,晚上则由放学后的弟弟凝杰接手,一直到她下班为止。
回家后的母亲几乎放弃了任何药物的控制,只靠打止痛针止痛。看着止痛的药剂量愈加愈高,她除了心痛之外,还是心痛。
“凝素,吃过早餐了没?我替你带了一份。”
一道有精神的声音瞬间中断了她沉重的思绪,她愣了一下,一会儿,才自早已出现画面的电脑萤幕中抬起眼,原来是隔壁经销部的同仁于旭凯。
“谢谢你,我不饿。”她立即掩饰性地逸出一道礼貌性的笑、淡淡地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虽然进公司才一年左右,公司中,却已有不少被她的外貌所吸引的追求者,于旭凯就是属于其中较积极的一位。
或许,是太早进入残酷的现实生活,学会了将真实的情绪隐藏,对于感情,她没有所谓的期待与憧憬。而背负了过度压力的结果,让她只能小心翼翼、被动地去应对周遭的人与物。
这份小心翼翼,在别人眼中,成了难以亲近的代名词,造成了高傲冷漠的假象,成了人际关系的障碍。这种误解,让已被生活压力磨得几近心力交瘁的她,再也无力去澄清。
不过,或许这样的误解也好,可以为她挡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然,这种刻意伪装的冷漠,有时还是吓不退一些积极的爱慕者,像眼前的于旭凯即是。
于旭凯故意将她的拒绝忽略,又笑了笑道:“不饿,还是得吃,早餐可是一天精力的来源,不吃怎么行呢?”说完,不管她愿不愿意,还是把手中热腾腾的豆浆、蛋饼放到她桌上。
看着桌上的东西,坦白说,她的内心有些感动,但这样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好意,她还是很不习惯。
“谢谢你,那……多少钱,我付给你——”跟着,自手提袋中拿出皮夹。
此举却让于旭凯沉下了脸。
“凝素,同事这么久了,还需要如此见外吗?请你吃一份早餐,并不会让我的生活陷入绝境。”慢慢地,他的眼睛布上一股少见的安静与真诚。“为什么你总要把别人的关心与好意推拒门外?给别人一点机会好不好?”
他的目光先是让她不安地垂下眼,但渐渐地,她紧绷的心缓缓松开。
轻吐了口气后,她也以一道真诚的目光回道:“于旭凯,谢谢你,我一定会把它们全部吃光,不会浪费你一丁点的好意。”
这话顿时让于旭凯喜出望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带着一丝希望的笑意离开。
他离去的背影,让范凝素有好一会儿的怔仲。
是于旭凯吗?现阶段的她能够敞开心去接受一段感情吗?
这问题的答案让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后,又将注意力放回了眼前的电脑上,但才输入第一个字,一道尖酸的语气,却以刚好可传进她耳里的声调,传了过来——
“我说大姐啊!真不公平耶,我们到公司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让人请过早餐?”这声音来自她身旁、也同是业务助理的同事赵世珍口中。原本,她或许长得还挺清秀的,但在一层浓妆的包裹、以及善妒的小心眼烘托下,反而让人感到庸俗不已。
听到了她的话、资深业务助理周大姐立即呼应道:“想得美啊!我们又不像人家长得天仙绝色,吃个屁啊!”
“谁说不是呢?唉——”赵世珍故意叹了口气。“人家貌美如花,凭着姿色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一向坐怀不乱的钟副理也快把持不住……”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瞄了范凝素一眼,这一眼,充满了嫉妒与不平。
对于这样的冷嘲热讽,半年来,范凝素不知已听了多少,一开始,或许还会让她感到难过与不舒服,到后来,她根本不解释、不回应,一切由她们说去。
见她不回应,赵世珍更恶毒地道:“我说周大姐啊!你可得小心一点,要不加把劲争取,‘业助主任’这头衔恐怕就成了别人的囊中物了。”
“我怕什么咧!我周大姐姿色平庸,进公司凭的可是真本事,谁敢抢就来啊,我才不怕咧!”周大姐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她们愈说愈离谱,范凝素却仍是不接腔,不过,她却在心中直叹气。
她不懂,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们,从进公司至今,对她——她们始终怀有敌意、从没给过好脸色。若只因她天生的这张脸蛋让她受到这种待遇,未免太不公平。
她不回话,是一种息事宁人的消极作法。但刚好路过的业务主任秦大刚却不这么想,平常为人就正直不阿的他立即看不惯地应了两句。
“我说你们两个还真是半斤八两!人家爱请凝素吃早餐也碍到你们啦!真是奇怪,女人……”他很受不了地摇了摇头后离开。
秦大刚丢下的话语让周、赵两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我说周大姐,这公司连言论自由都没有了,看来我们还是认真工作好了,免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赵世珍气愤地道。
接着,她起身,将一叠厚厚的报表重重地丢到范凝素桌上后,随即扭头回到自己的座位。
其实,从头到尾,范凝素并没有招惹到她,只是,她那张故作“可怜无辜”的脸蛋勾起了她的痛处。前任男友之所以会毫不犹豫地离她而去,就是败在这如出一辙、企图勾起男人保护欲的弱势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