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思翻腾,她又重重一叹,既已命在旦夕,何故徒惹情牵?她就快死了,还想这些做啥?
寒潼却在这时推门而人,一阵风般在她身旁坐下,心脏即不受控制地加了速。
他手指轻捏她尖细的下巴,迫使她面对面,关心地梭巡那轻锁的愁眉。“在门口就听到你叹气了,哪儿不舒服吗?”
是啊,她的心口很不舒服。“你不跟那洁儿姑娘同游夜集赏烟火吗?”孟清宓没料到自己说这话听起来这般酸溜溜地。他的手指传来热度,他伸手可及的胸膛是种诱惑,阳刚的气息逼来,不知怎地,她忽然渴望他将自己拥入怀中,轻怜蜜爱,说些教她脸红的轻薄话也好。
寒潼眨眨眼,笑意跃上脸眉:“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孟清宓怔了怔:“这便是吃醋吗?我不懂。”这种酸酸苦苦、柔肠百折的滋味就是吃醋了吗?以前虽然挺喜欢见他、同他说话,但知道他不羁的性格,见他同其他女子说笑也不如何在意;可今天偏偏明知如此,还是觉得难受。她一向清心寡欲,只觉聚散随缘,离别对她极轻易,是没将谁往心里放才会如此吧?!
他哈哈大笑:“虽然我挺高兴你吃醋,因为那表示你心里在乎我,可那滋味不好受,你还是少吃为妙。”
孟清宓也不由得“噗哧”一笑,见他身子欺了过来便要亲她,她的心脏狂跳,突然怕了自己如月兑缰野马般不受控制的心绪情感,立即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红着脸低头避开他的唇,“你……你身上有酒味啦!”
喝了些酒,身上自然有些酒味,寒潼只好叹了口气,把玩她乌黑柔亮的秀发,满脸的无奈:“你不爱闻酒味就该早点阻止我喝酒……唉,算了!”
只见寒潼伸了伸懒腰,便往床上一躺,孟清宓一愣,推着他问道:“你干吗?”
他露出了一个孩子气的笑容:“我好几天没躺床了,借我躺一下你应该不介意吧?”
“是你自己不睡床的,怪得了谁?”她白了他一眼。
寒潼促狭地瞅着她:“宓儿,你这是说咱们日后可以同榻而眠吗?”
孟清宓的脸蛋立刻染得像窗外的夕阳一般红,“我……是说……你自己睡一间房啦……”她讷讷地说完,这坏蛋最爱曲解她的话了。
寒潼拉住了她的手,像是怕她趁自己合眼休憩时跑掉,懒洋洋地一笑,“这事没得商量。”说着闭上了眼睛。
其实他这几天可以说是身心俱疲。孟清宓知道为了她的伤,他耗费了很多精神力气,她怎么能忍心明知解药已经无用还让他苦苦追寻呢?可是她又不能告诉他真相,再这样结伴走着徒劳的道路又有何意义?她……还有师门重任,“霓影剑法”亦不能后继无人,时间宝贵,她不能再耽误彼此了。
仿佛感觉到她痴痴凝视的目光,寒潼睁开眼,尽收那教人心疼的复杂神情。他胸口一紧,坐起身将那娇柔的身躯紧紧拥人怀中,“你在想什么?”
孟清宓迷醉地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令她虚弱却又不忍分离的胸膛,一时无语,胸口泛着又甜又酸的滋味。才几天时间,为何像已是一辈子?
“告诉我。”语声虽柔却透着坚持,手指绕上那馨香的柔软青丝。“寒潼,我想咱们分路追踪或许会比较好。”她轻轻地说完,立刻感觉到他身躯一僵,愤然的气息钻人心底,针刺似的扎痛她的心,她秀眉一蹙,好难受……
怎地她净想着离开他?好不容易见她对自己有些依恋了,偏就不能让他多安心一会儿吗?
“你休想。”寒潼咬着牙,就算过几日她毒伤尽解,也甭想甩月兑他!
“可是——”
“没有可是!”他吼道,蓦地推开了她跳下床,双拳握得死紧,只怕自己要是碰着了她纤细的身躯便会将她捏碎。
一股疼痛直钻进身体,孟清宓心痛如绞,内息翻腾而岔了气,似要走火人魔。她静不下心纳息吐气,更加抵御不了体内凶狠的毒性,一时间脸若白纸、冷汗迸流,死亡在瞬间逼近。孟清宓忍受着周身的痛楚,凝望着那伟岸无情的背影,此时她只想知道一件事。
“你心中一直是恼我的吧?从那天……再相逢,你心中便一直气恼我,是吗?”她再也看不见那日在悬崖边他眼中狂烈的情感,再也听不到他要与她共结连理的执着,那一切都已随着她的断然离去而烟消云散了吧?这几日他寸步不离地相守,再也不是因为相同的理由,如果没有这毒伤,那他们之间什么也不会有。
“没错,我的确是气你、恼你,可是我——”他蓦地听到一声轻响,急转身立刻瞪大了眼。孟清宓呕了血,寒潼扑过去及时扶住她软倒的身躯,她气息奄奄,已是垂命悬丝,寒潼掌心抵其背将内力输入,但觉她内息纷乱,竟是走火入魔之兆。
“宓儿,收敛心神,你不能死,你绝不能就这么死了,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孟清宓感觉他的声音十分遥远,痛楚淹没了她,就这么往下直坠,死了就解月兑了吧!她本来就没剩多少日子,早死晚死又有多大区别?
她纷乱的内息依然没有收敛的迹象,寒潼知道要依靠外力收纳调息是事倍功半,再加上剧毒作祟,此刻的她已是九死一生,椎心的痛楚让他几乎咬断牙,虎目似要滴出血来,他的唇附在她耳旁,定定地说:“宓儿,你生,我就生;你死了,我就到黄泉路上陪你,不管是天上地下,我绝不让你离开我!”
他是打定主意陪死了,但就在这时,她体内乱窜的真气缓缓往丹田收纳,呼吸也不再气若游丝,忽然绝处逢生,寒潼欣喜若狂,当下聚精会神以内力助她抗毒。
☆☆☆
折腾了好半天,房内早是暗沉一片,寒潼运息完毕已大致恢复,而孟清宓此时还仍在禅定中,外表看来虽平静无波,事实上却是生死相搏。他想不通何以原先好好的,突然间竟起了偌大变化,今后他必得时刻注意,若误了一时半刻,此时她已然香消玉殒了。
寒潼点上了灯,静静地瞧了她半晌,本来他也不明白孟清宓对他竟重要至斯,直到她命悬一线,他才知道自己真的会生死相随。这番折腾让他累出了一身汗,反正她也不会这么快恢复,赶紧洗个澡免得她嫌他酒臭之后又嫌他汗臭。
在舒适的感觉中醒来,那凶险的当儿,孟清宓依稀听到寒潼说要天上地下地陪她,胸口便甜甜地泛起暖意。缓缓睁开眼,明亮的烛光下映出一个木制大澡桶,泼水声亦在同时传入耳际,寒潼面对着她,神态间显得如鱼得水,结实的古铜色双臂轻松地挂在木桶边缘,规律起伏的胸膛滑下断续的水珠,见她醒来也自然得没一丝尴尬。
孟清宓粉脸绯红,突觉口干舌燥,视线却忘了回避,直到他挑起俊朗的笑容,她才突然回过神来,霎时羞得只怕连脚趾都红透了。
她低着头跳下床。“我……出去一下。”快速地低声说完,双足飞快地朝门回走去。
哗啦啦的水声让她脑海浮起羞人的画面,手指才碰到门闩,一只手穿过她脸旁压住了两扇门相贴的木梁。想到他此刻一丝不挂的站在自己身后,火热的气息漫来,孟清宓只觉脸像火烧,鼓动的心跳声迫着耳膜,一颗心仿佛就要跳出喉咙。
“你要去哪儿?”寒潼略显不悦的声音就在耳后,不久前她才表示要离开他,现在他绝不放心她不在自己的视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