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片子反复看了两次,边看还忍不住微笑。他这辈子做过许多事,从没遇过什么重大挫折,这是第一次他经过那么多次失败后终于成功,强烈的成就感充满他的胸腔,驱走了所有的疲累。想着制造时光机时的种种过程,他忍不住愈想愈得意,甚至觉得这个“成功”恍如一场梦。
他脑中的思绪翻来复去,策野实在没办法教自己休息,于是他在静思片刻后,决定将时光机内部好好布置一番,好让他们以后在做时空旅行时能有个舒适的家。
一番布置下来又花了他三、四个小时的时间,最后他满意地躺在床上,看着四周的成果。然而在满意的同时,他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伤感,这份成就的喜悦谁来兴地分享?爸爸一成功,第一个找的便是妈妈,而他呢?尽避相交满天下,却是知音难寻。成功无人共享是件多么孤独的事啊!他忍不住靶叹。
蓦然,他想起了凌优,她是他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两人无论家世、外貌、智慧皆相当匹配,是别人眼中的一对璧人,且已到了论及婚嫁的阶段。奇怪,他忍不住地想,为什么他到现在才想起她?他对她并没有什么不满意,虽然他是个工作狂,无法常常陪她,可是两人在一起时的感觉却是十分融洽且愉快的,在他这二十七年的岁月中,也只有对她才有所谓“恋爱的感觉”。
好吧,这次为了工作也将她遗忘太久了,现在该是他补偿她的时候了。思及此,他跳下床,动身找凌优去也。
对凌优的家,策野已熟悉得像自己家一样,他迳自进入,但愈是走近凌化的房间,一阵阵男女嬉笑的声音便愈清楚,他心中已大约明白凌优在做什么了,原先心中的愉悦、歉疚和爱意全化成了愤怒、羞辱和自尊受损。他站在凌优房门前,无法决定该打扰他们还是该掉头离去,而在此同时,房里的声音、对话仍一句句传人耳中。
“你是策野的女朋友,不怕他知道你和我的事?”门内那男子的声音传出,策野认出他是他和凌优在剑道场认识的一个朋友,顿时气得握紧了拳头。这个家伙在和他的女人乱搞时,竟然还敢提到他?“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再说我和他又还没结婚,没有谁可以约束对方。我承认我是爱他,但是他每次一投入工作就一、两个月音讯全无,我为什么不能找别人解决我生理上的需求?就算他知道了也没什么,本来就是这样嘛。你不要因为他是卓策野就担心成这样好不好?不过我想你总不会无聊到去跟他说这个吧。”
“我当然不会。”那男的哈哈大笑,接下来他们就没用嘴说话了。
策野仍然站在门外,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凌优并没有说错,就算他现在恨不得冲进去揍他们一顿,但他又有什么立场对么资格这么做?冲进去的后果只有弄得双方都尴尬,连仅剩的尊严都保不住,他卓策野竟会去和别人争风吃醋到大闹人家床第之乐的地步,岂作太可笑了?
于是,他忍下一切冲动,握紧拳头,转身飞奔而出。心里一面在想:凌优错了吗?还是他错了?这件事上他找不出谁对谁错,他只知道凌优违背了自己对她的期待,违反了他对爱情的定义。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尝到如此今人难受的苦涩滋味,此时的他已忘了他的成就,忘了他来找凌优的目的……在孤独中,他迷惘了。
回到家中的策野心情已平静不少,可是却仍摆月兑不了心中那份怒气与苦涩,他躺在时光机中发呆,身心俱疲。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他决定利用这新发明好好游历一番。
“小聿,设定到宋朝的蒙古大草原,我要去找第三次实验失败时遗落的机体残骸。”说完后,他懒懒地开上眼睛。既已决定了,他就要抛开一切烦恼,待明天醒来后,他就会置身在“历史”中,又会恢复原来的卓策野了。
会的,他一定会的,他就这样怀着这想法沉沉睡去。
二十世纪末
乔棉不经心地将背包甩到背后,看着地上因夕阳斜照而拖了长长的影子。她一向喜欢看影子,因为它总是显得高瘦且优雅,只要她动一下,它就会跟着动一下。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心思却飘得老远,愈接近家门一步,她的心便愈沉重一分,为的是三天前父亲跟她提的“婚事”,对象则是跟她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唐省祖。
其实她老早就知道乔、唐两家长辈一直都有这个意思,再加上她和省祖的感情非常好,所以双方家长希望尽快将他俩送进结婚礼堂。可是她和省祖明明不是那么回事,他就像她哥哥一样,要她把他当成丈夫看,她实在办不到。而省祖对她也是相同的感觉,这教他们怎么结婚啊!偏偏双方父母却不这么认为,更甚者,她老爸居然还说维持一个婚姻不是靠爱情,不要笨到要相信爱情那种神话,虽然她和省祖之间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不过那也不重要,反正他俩关系那么好又谈得来,做夫妻一定可以幸福美满的。
老爸说的话她不敢反驳,而且她也无从反驳起,毕竟她又没结过婚,怎么知道婚姻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可是她才不会因为这样就随随便便把自己给嫁了,所以这两天家里气氛变得很僵,让她一想到回家就心情沉重。
乔棉站在自己家门口,忍不住踌躇起来,最后她还是一甩头,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妈,我回来了。”乔棉若无其事笑嘻嘻地招呼。
“回来啦?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点点心?”董莘冰闻声,从厨房走了出来,仍对她笑脸相迎,并不受家里气氛的影响。“你爸可能会晚点回来,你弟弟今天学校社团有事不回来吃了,所以你若要先吃也可以,不然要等爸爸回来一起开饭。”
“我现在不饿,休息一下再说吧。”知道爸爸会晚点回来,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若不同桌吃饭,他们父女俩是不太有谈话机会的。
乔棉回到房间将自己抛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忍不住还是又想起自己的难题。自己难就这样嫁了?绝对不可以,她活了二十四年,大半的时间都在读书,如今研究所还没毕业就要她嫁人,从此在家相夫教子,大好青春就这样被钉死了到她死的那一天,难道不会感到遗憾吗?这已经不是嫁给谁的问题了,根本就是她在家中所受的性别差别待遇。
她老爸是个大男人主义者,他认为女孩子除了嫁人外,没别的事要做了。要她上大学是为了配得上省祖,修硕士则是她自己极力争取来的,他答应得极为勉强,亏他还是堂堂乔氏的董事长,活在这二十世纪末,竟然还有这种古板的想法。
其实她也明白,老爸要她早早嫁给省祖是怕再拖下去,她和省祖万一各自有交往的对象就麻烦了。他和唐伯伯是老朋友了,又是事业上的好伙伴,一旦乔唐联姻,亲上加亲,两家的合作关系自然更紧密。可是她是个人,不是筹码,她的婚姻大事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是好是坏由她自己承担,她绝不妥协!
再说,谁不希望谈场恋爱,嫁给自己心爱的人?不管爱情是多么虚无缥缈、多么不可靠,要是一生中都不曾谈过,岂非憾事?乔棉就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睡着了。